第 72 章

童子一愣,师祖作为老国师唯一的弟子,他的能耐实则在老国师之上,对于此事自然也不必撒谎,是说一不二的。

哪里会有未必这种选项,这岂不是说师祖也不确定吗?

小童子越发迷糊,他声音稚气未脱,问道,“可是师祖这样厉害,为何会未必呢?”

温城壁不曾与人交心,过往的随从将他奉做高山的神明一般看待,老国师对他寄予厚望,只求温城壁不要出错,其余自然不会挂心。

而在这药房之中,对着一个不知世事的小童子,温城壁却开口淡淡吐了心声:“我不曾掐算。”

小童子的眼眸睁大了,在他看来师祖无所不能,怎么会不曾算过,他疑惑道,“师祖为何不曾算呢?”

温城壁没有回答。

既恐缘浅,而卦无常,他不敢算己身。

兰荆城内出了大事的消息,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传到众人耳朵里,江池州甚至是升官上任的第一天才知道汪否山死了,而他被远在金雪城的陛下一纸手谕提拔为新任知府,正式任命要待一月之后再下。

现在兰荆城情况危急,准他辅国师,救城内子民于水火,末尾还有一方印。

拿着任命手谕,看着上面的芳岁帝亲印,江池州久久不能回神。

他第一反应便是此事从头到尾都是那假冒国师的人所为,可这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陛下在手谕上让他辅国师,莫非陛下也知道这假冒国师之人的存在?

这可有些解释不通。

除非、除非此人是陛下亲信,特意选派至此,为兰荆城百姓而来!

江池州豁然开朗。

这样就说得通了!

萧将军为何肯跟随在这人身边,因为他是陛下的亲信,萧将军必然也是得了命令行事,看来天佑兰荆,城中百姓有救了。

只是这人,对他自己未免太狠毒了些。

亲身试药,对那些染上疫病溃烂脓疮的人也没有丝毫嫌弃,他偶尔低垂下眼,不言不语地喂一个眼盲小姑娘喝糖水时,那张脸上的神色,恍然间让江池州以为自己遇到了天上仙。

那人嘴上对他凶得很,可偶尔交谈间,对他的劝慰又让江池州心底生出感激来。

如之前这国师提到女儿怕是会因为身上的疮口而忧心。

江池州听劝,回家与夫人谈妥,让夫人去哄劝女儿。

起初姑娘还念及父母身体,不愿二老担忧,后来竟然无声落了泪。

她自然是怕的,江池州与江夫人一番劝慰,又得了姬洵的保证,事后不会留疤,也不会缠绵病榻,

才心情略有好转起来。

江池州走过回廊,急匆匆地去见姬洵。

根据此人的态度推测,金雪城内的天子,或许也并非是梁太傅所说权势之下的受困者。

江池州一直相信,心怀天下苍生者,纵然身死,其风骨也必然为苍生所久传。

姬洵在他眼里,便是如此。

城外萧氏营帐,坐了四五位官员,首座便是姬洵和萧崇江。

江池州连忙上前行礼,满怀歉意道,“路上遇到积水堵路,绕远了些,怪我未曾探路,烦请各位大人海涵。”

姬洵在看翻出来的城防布局和城中排水布设图,他趁着空档时间和萧崇江去上游的堤坝看过了。

只能说汪否山他们当真是不要命,贪了太多。

那堤坝和豆腐渣一样,木头屑已经一掰就会掉渣子了。

抽调了一部分府兵和萧崇江的人手,连夜做了加固,只怕也是杯水车薪。

暴雨不停,随时有可能爆发山洪倒灌。

兰荆城病倒了一半,若是剩下的一半再叫水淹了,那整座城必然十不存一。

姬洵也只是凡人一个,他只能在完成目的的同时,兼顾一下这些人的命。

若他推测无误,兰荆城事了之后,不知他身份的城中百姓定然会对国师有空前绝后的信服力,而他只要在这个时候以温城壁的名义,让芳岁帝作为这场灾祸的祭品,济苍生。

事情便如前世,芳岁帝受命于天,芳岁帝也要上祭苍天。

姬洵和颜悦色,他看着江池州,“过来,别讲那些话耽误时间。你们确定城中排水只有这些地方?未曾有遗漏?若是错失一处,在场的人都要掉脑袋。”

那些官员互相凑上来看了一圈,仔细筛查一遍,也查不出遗漏了,众人都摇摇头,“国师大人明鉴,我等记得的都在这图纸上面了。”

姬洵松了口气。

若要事成,兰荆城绝对不能出事。

他不会温城壁那夜观天色的技法,可纵观这几日的天气,不难猜测,暴雨将至。

之后的几天,为防患于未然,城中各处开始有兵将巡逻,严堵河道口及排水口。

这地方排水容易,若是上游河堤崩塌,也是倒灌的口子,不堵不行。

因为姬洵每日都在琢磨疫病的解法,加上要提前将病人转移,以免受水灾影响,他分不开身,这事情交给萧崇江负责统筹最好不过。

萧崇江知道他将精力放在这事情上,定然会严抓偷工减料的事情。

但兰荆城毕竟太大,萧崇江一人也不足以跑遍全城,西城的事情,姬洵决定交给江池州来负责。

黑云浓密,遮盖在苍穹之上,接连数日不得见日辉,人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苦闷。

可若要扎根在兰荆城的人,弃城而走,他们也是不愿的。

自幼生长于此,如树木扎根,他们的根系便如城中的古树一般也在城中,无法脱离。

事情筹备妥当,

姬洵再二检查,总算放了心。

丹毒凝聚在单薄的身体里,只是私下开炉吃了几回,鹤秋发现了,他劝阻无用,叫来了忙得浑身滚汗血液燥热的萧将军。

萧崇江如虎蓄势待发一般眯眼瞧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