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此犬,还是此犬的主人?
一声声疑问在人群中响起。
薛繁双脚发软地,死死攥着东方炜的椅背才没有倒下,而后者脸色已相当不好看,向后瞥了他一眼,“给我站稳了。”
可他话音未落,又有马蹄声自远路响起。
人群皆回头看去,最后赶来的人刚刚到达。
男人自马上下来,行至人群边缘。
“少卿?!是少卿来了!钟少卿来了!”
众人一见他出现,纷纷给他让开了道路。
钟鹤青同给他让路的百姓们点头致谢,然后大步向法场上面走去。
九姬亦刚刚赶到,此刻立在人群后面,见那位少卿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上了刑场,刑场上的一众官员都向他看来,他一时并未回应,反而左右吩咐了人。
他同人吩咐了什么,没谁听得清。
可他吩咐完,左右手下忽的转身往长公主的伞盖中而去,不等人反应过来,大理寺的衙役已将薛繁径直缚住,压上前来。
长公主和东方炜皆惊,薛繁则不住挣扎,东方炜要制止什么,却听见钟鹤青终于开了口。
他低头看着那被压来的薛三郎。
“此案的凶手,便是此人,薛繁。”
话音落地,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叹疑问之声。
但在惊疑之后,开始渐渐有人道。
“这薛三郎善养犬,他在城外养的犬可不止一两条!”
“对了,我也记起来了,去岁他养的狗,还因为咬死了一个进京寻亲的老婆婆,因此闹过一阵,却没了下文。”
“这黑犬我好似见薛三郎牵过,是他的狗,可是......他缘何让此狗咬死杜老先生?”
人群里疑问一起,薛繁冷汗淋漓,满眼焦急地向东方炜看去。
东方炜低声冷哼,不耐地瞥了薛繁一眼,但却开口问向了钟鹤青。
“钟少卿,这东京城里养狗的人多了,狗惹出祸事的也多了,少卿怎么就认定薛繁是杀人的凶手,他能有什么必要杀死那私塾先生?总不能只凭他是此狗主人,便断定他是凶手吧?”
“那自然不能。”
钟鹤青回应了他的问题,但他并没有直接讲出什么,反而问了薛繁一个问题。
“去岁秋闱,薛三郎中了举人。怎么中举的薛三郎应该很清楚吧?”
他突然提及了薛繁举业之事,话锋陡转,人群皆有些迷惑。
刑场上的一众官员也定睛看了过来。
,你这个他最得意的门生做了什么呢?
薛繁抬起头清晨的雾重得要把人淋湿。
杜怀仁突然出现在雾里,须发皆湿,垂落下来,不知在湿冷的晨雾里等了多久,但乍一看,他还以为是鬼魅。
但老头一开口便问了他。
“薛繁,你跟我说实话,那举人是你自己考来的吗?地往衙门去了,他忽的惊怒与恶念交错着从胸中生出。
他牵上了煞犬,趁夜追了过去。
......
钟鹤青本没想到杜老先生和薛繁的关系,竟还牵扯到了各省正在调查的秋闱舞弊案。
去岁秋闱出榜之后,各地学子质疑的声浪此起彼伏,直到爆出一起考官泄题案,宫里才下令让各省相互核查。
科举舞弊案并非是钟鹤青经手的案子,而杜家父子早已不在举业之上,尤其杜老先生同旁人也从未提起过此事。
直到怀琳找了他,说老先生让她暂时不要来进学,说怕被调查舞弊案的衙门查到,又说他自己可能会牵涉其间,因此而忙碌。
钟鹤青让手下的人将老先生生前的事,一遍一遍地询问梳理。
在老先生死前的那天晚间,他确实饭后出了门去,他跟自家人说是吃多了积食,要出门走走。
但他走着走着就往车水马龙的内城走去。
有熟人见到了他,问他天都那么晚了,怎么还到内城来。
“先生不回家吗?”
这一问,杜老先生才回过神,抬头一看,竟然到了内城离学道衙门不远的街上了。
他愣了领,往衙门的方向看了好几息。
可最终长长叹了一气,背着手转身折返离去。
“或许那天晚上,老先生有过一瞬间要告发你的念头,但他总是舍不得,总还想着再救你一把,所以根本没有再往衙门多走一步。可你呢,薛繁?”
钟鹤青看着眼前满身锦缎绫罗的才子,见他浑身的颤栗已经止不住了,或许在害怕,也或许在后悔,又或许是如何的心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钟鹤青替他说了。
“老先生误入内城,踩到了你心头最怕的地方,你再也不想在惊怕中度日,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向老先生放出煞犬。”
“薛繁。”
钟鹤青一声叫了他的名字。
“你放出煞犬,任凭这邪物,生生咬死了对你来说亦师亦父的开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