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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来越大了。

“除了来汇报近况,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晓美秋也睁开被雨水糊在一起的金瞳,他站起了身,在瓢泼大雨中一扫先前萎靡不振的姿态,冲墓碑认真的、深深的鞠了一躬:“擅自的认为自己是作为你的替代品而存在的,对不起,研二。”

松田阵平没有因为这件事骂他,但他在生气,晓美秋也还是看得出来的,正如对方所说,这个滑稽的想法是轻视自己、低看松田阵平,同时也是对萩原研二的侮辱,他是松田阵平嘴里“自顾自厌弃自我,偏执起来六亲不认,有病态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思维和追求”的后起刺头,而不管在什么时候,萩原研二都是比他温暖得多的存在。

并非进一步的自贬,而是进一步的认清自我,晓美秋也不会成为萩原研二,晓美秋也不可能成为萩原研二,晓美秋也也不必成为萩原研二,以松田阵平的脾性,即使自己碎成一半他也不会草草的将自己拼起,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晓美秋也的原因正如他所说——因为晓美秋也是他的选择。

信任他的本性,也信任他的能力,更信任他能想明白、走出来、向前进。

“阵平说,喜欢就说‘想要’而不是说‘害怕是假的还是不要了’。”

晓美秋也扁了扁嘴:“我知道太迟了,但果然我还是……很想说。”

很想很想说。

在无人墓园的雨幕中,晓美秋也拍了拍湿的能拧出水的裤子,他用手将湿透的前发向后顺,直到露出饱满的额头,在黑云压顶的倾盆大雨中,他头一次咧开嘴明朗的笑了。

“萩原研二,作为朋友——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第一个在警校朝我搭话的人。

第一个为我起昵称的人。

第一个说相信我会成为你身后的力量的人。

第一个……同我一起观看了萤火虫的人。

为什么在逆境中仍要咬紧牙关找寻真相?不需要其他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晓美秋也这样的“喜欢”萩原研二,这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为了他最喜欢的朋友,他不会饶过凶手,更不会饶过轻易想要放弃的自己。

“我该走了,研二。”他说:“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虽然目前一点也不乐观,但正因此……还不是我休息的时候。”

晓美秋也今天只是来送咖喱饭的。

他早就养成了凡事皆靠自己的思维和行为习惯,在重大事情上遭受的接连失败让他多次陷入了不安,但——痛苦只会惩罚停滞不前的人,没有任何时候、也没有任何人能在此刻比他更懂这句话的含义,能力不足,他就去努力进修;运气不好,就找下一次机会,二十年颠沛流离却仍出落成了如今这幅样子,晓美秋也确信——如果要比毅力,他绝不会输。

三个月、半年、五年、十年……如果直到他入土都无法抓住凶犯,他自会下去亲自向萩原研二赔罪,那么,在仍有余力去拼的当下,像这样迷茫的宛如窝囊废一般来墓碑前自言自语寻找慰藉的行为,只这三十分钟就足够了,他不想认输,他不能认输,为了萩原研二,为了松田阵平,为了他自己。

“阵平说我做的咖喱很好吃,你在尝过后……记得要告诉我感想。”

雨声渐渐减弱了。

再一次拨开了贴在脸侧的湿发,如同来时那般,晓美秋也缓慢又坚定的踏出着一步又一步,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在向出口的方向走去。

在拐角处,他碰见了令他非常意外的人——举着一把黑伞的、浑身着黑的松田阵平用空闲的手正在把玩那支墨镜,在发现晓美秋也出来后,他很自然的将伞倾斜了过去。

看到他的晓美秋也感到喉咙发堵:“……阵平,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汇报坏消息的时候吧。”松田阵平说。

“那不就是听完了全程……”

“不但‘听’完了全程,我还‘看’完了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