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到寅时末,宦官终于回到吏部,当着各自思虑的一群人宣下太子的旨意。

太子宣下教令,其人虽有诬陷之罪,但念褚修泽为官数年清正勤恳,连贬三品,下放陇右,终生不得回京。同时因祖籍之事免去应亦骛一身功名,念其并不知情,不做惩罚,只令其再不得入朝科举。

程萧疏听完旨意后便抬头,却见那宦官似乎早有预料,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程五公子可是有异议?”

……诬陷之罪?诬陷其欺君?再不得入朝?

他是想过这样的结果,可这偏偏是最坏的结果,如此他便只能保住应亦骛的性命,也是太子不顾他的为君之道,不顾寿德长公主的支持,迎着世家揣测都要维护母家、打压穆国公府的结果,这般得不偿失,几乎等于两败俱伤。

程萧疏刚要开口,却被跪在他身旁的程萧若狠狠抓住衣角,她抢先抬首笑答:“太子英明,我家弟弟并无异议。他约莫是等得困了,脑子也钝,才叫公公见笑。”

宦官笑意不减,只再度询问:“程五公子,是吗?”

免去功名……再不得入朝。

程萧若改为伸手掐他,下手极重,生怕他发疯,可程萧疏却忽然想起他年少常溜出府,逛花鸟市场时所见所闻。

一个胡人总是当众驯着一只鹰,他将那鹰的翅膀尽数剪去,强行敲下它尖利的鸟喙和手爪,弄得血肉模糊。那鹰最初极力反抗,但因为西域人的鞭打和日日喂下的药渐渐屈服,到最后教得它只会随乐声跳舞,供人取乐,全然不再像一只鹰。

若非穷途末路,他怎么可能让他最喜欢的鸟任人磋磨,变成那副模样?

他本身便已经是那模样了,他不想再有一只鸟如那鹰一般。

所以程萧疏任由程萧若掐着自己,依旧一字一句清晰地、大逆不道回答:“确有异议。”

——

后来程五没有再出现,只是东方渐白时,有衙役来开了门,一群宦官进入牢中。

宦官都是些见人说人话的人,为首那个便面如冰霜:“应亦骛,杂家奉太子殿下教令而来,还不跪下听令?”

应亦骛被关了这些时间,脑中仿佛云烟般已然过完了自己前头的十几年,一时间确实难以回神,闻言方才立刻跪下:“草民听令。”

宦官的声音虽然略显尖锐,但抑扬顿挫,在他的宣读中,应亦骛满脑子却都只想着为何太子会得知此事?是程五吗?除了他之外……还会有谁?会不会是乔煊柳?他会知道消息吗?

“……着令学子应亦骛十年内不得入朝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