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节下意识问:“朝廷不管吗?”
娘子立刻道:“哪里来的朝廷?大周不是已经亡了吗?那姓何的估摸还忙着当皇帝呢,谁来管!”
大周亡了。这是李素节早知道的事,可她那一问却脱口而出,听到娘子的话,才觉得有些怅然,又问:“那邢州府呢,也不管吗?”
“谁知道呢。”娘子说:“反正流民到处都是。”
李素节再没问下去,和昭昧走出村子,在村口大树下歇息。燕隼也饿得叫唤起来,她们没有吃的,只能把它放出来自己觅食。它飞不起来,就颠倒着两条腿四处溜达,偶尔蹦几蹦,这里啄一下,那里啄一下。
昭昧见燕隼都能找到吃的,更烦躁了,说:“干脆去抢吧。她们打不过我。”
李素节摇头:“那不成了强盗?”
昭昧的肚子咕咕作响,她说:“可我们都吃不上饭了!”
像被传染了,李素节的肚子也咕咕地响起来。她按了按,说:“先忍忍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昭昧嘀咕:“肯定也没有吃的。”
虽然这么说,但歇够了,她们还是拖着两条腿往下一个村子去。这一走又是大半天,到了下个村子,情况一模一样。
昭昧跌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李素节看出她在生气,抿了抿唇,说:“就算附近村子里没有吃的,进了城总该有。再坚持一下,我们快到县城了。”
昭昧说:“再等一天,不然我就去抢。”
李素节没有反对。
再次踏上前程,她们已经没什么力气。好在虽然人吃不上饭,马却不受影响。只是她们没有力气控制缰绳,不敢跑,只能走,一人趴在马背上,一人在下面牵马。轮到昭昧时,她抱着马脖子磨蹭,再次说:“幸亏我当时要了一匹马。”
一天过去,她们依然没有见到县城的城墙。昭昧想去抢粮,可是以现在的状态根本抢不动。在河边休息,她从马背上滑下来,靠树瘫着,徒劳地喊:“饿……”
李素节也饿,说不出安慰的话,挣扎着爬起来,到河边看了眼。
她们走着流民走过的路,一个果子也没见着,一条大鱼也没见着,河底只有小鱼,小得透明。
李素节把包袱拆开,包袱布抖进河里,拢起来一捞,水都滤出去,布兜底下剩一层小鱼,统共只有一撮,如果过了火,能直接烧成灰。
她示意昭昧摊开掌心,把小鱼洒到手里,又回去捞,捞出一层,比刚才还少了点。
昭昧突然把小鱼甩了出去:“我不吃!”
李素节坐在她旁边,说:“多捞几次,总能——”
“总能凑上一口!”昭昧大声说:“然后生吃!”
李素节动作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在她身旁坐下。
昭昧别过脸不看她,说:“你还不让我抢她们的粮食——我们都要饿死了。”
李素节依然不说话。
“自从出宫,就没有个舒坦的时候。差点被追兵抓到、差点被土匪杀死,受了那么多次伤,现在又要饿死……早知道这样,”昭昧哽咽着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投降!”
“阿昭……”李素节想摸摸她的头,被昭昧一巴掌拍开。
明明已经饿极了,昭昧却陡然生出力气,吼道:“跑什么、逃什么?只要能活着就好了不是吗!可是现在,现在都快活不下去了!”
她瞪着李素节,眼圈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