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但现在,一切都能够实现。

昭昧像脱笼的野兔,无论李素节怎样劝说,也只安分片刻,很快又撒了欢儿地跑。跑出去又回头喊:“快点!”

她跑远了,侍卫们能跟上,李素节却只能缀在后面慢慢追。追到时,昭昧正在树杈上晃荡着两条腿,看向远处。

李素节招呼她,她一跃而下,说:“原来有那么远的地方啊。”

从未到过、从未见过,就从未对比、从未失望。

可一旦见过、到过,便开始对比、开始失望。

从前,出宫是个概念,困住也是个概念。生活在后宫里,她不知道什么是里面,也就不知道还有外面。

现在,她见到外面了。

“素节姊姊,我娘她,”昭昧问:“也见过那么远的地方吗?”

李素节拈去她发间的树叶,说:“见过,也去过。”

昭昧又问:“后来呢?”

后来……入宫了。

可对上昭昧的目光,李素节想不出回答,只仓促笑了下,没头没尾地说:“至少,殿下现在也算是解脱了。”

“胡说八道。”昭昧竟听懂了,怒说:“死算什么解脱?死了,就什么也见不到,哪里也去不了——这算哪门子的解脱!”

李素节哽住。

昭昧凶狠地看着她,好像她但凡说一个不字,就要咬上来一样。

李素节缓一口气说:“你说的没错。”

昭昧目光软下去,望着前方,问:“我们还要走多久?”

“快了。”李素节说:“我们已经进入豫州,再往前就是豫州城了。”

从京城出来,时不时能见到行军留下的痕迹,越接近豫州城越是明显,辎重车碾过地面,留下深深的辙痕,还有断矢残刀,看得出收拾得匆忙。

到豫州城时,一眼能看到颓坯的墙壁,走近时,还能见到城墙上渗着黑色的血,已经下过暴雨,但冲刷不掉。

昭昧探出手指,抹了抹。血已经干涸了。

像干涸的血一样,走进豫州城,战乱的痕迹也淡去了,进出的人依旧做着糊口的生意,街边的店铺也多数开放门户,人来人往。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独街道和墙角忠实地记录着战火与鲜血。

梅五解释说:“何贼的主力已经调入京城,只留下一部分人守城,这儿的秩序也基本恢复正常了。”

他对这里很熟悉,带着侍卫们很快找好安顿的地方。等昭昧和李素节进了屋,他站在门外犹犹豫豫。

李素节问他什么事,他欲言又止。

昭昧直接道:“不想说就算了。”

她推着李素节往房间里走,没走几步,被梅五叫住。

昭昧翻了个白眼。这是她刚学会的小动作,觉得有趣,就时不时拎出来用,竟意外熟练起来。李素节几次想要纠正,往往话没说完,就见昭昧故意冲她翻白眼,不禁又气又笑,只能搁置。

梅五满腹心事,没有察觉她的动作,斟酌着开口:“我是豫州人。”

李素节讶然。

昭昧问:“所以呢?”

梅五缓缓吐气,说:“我家就在城里。”

李素节明白了。

昭昧问:“那又怎样?”

梅五的面皮白了又红。李素节叹息着说:“你去吧。”

“站住!”昭昧叫住梅五:“被人发现怎么办?你住在这儿的话,肯定有熟人吧?”

这也是李素节担心的事情,只是设身处地,她根本无法拒绝,道:“家人生死不知,他想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昭昧还想说:“可是——”

“我偷偷回去。”梅五忙道:“只看一眼……就一眼。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马上回来。连她们也不会知道我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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