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明述柏

漂亮的新衣或是刚上的话本,好看的饰物或是美味的点心,各种时兴的新鲜物件……无论什么,明述柏一向都会备两份,从不会厚此薄彼。

无论是否有血缘关系,无论是否有着同样的父母和姓氏,明述柏原本以为自己一直是同样细致耐心地对待两个妹妹。他尽己所能地做着能让她们信任和依赖的兄长,用心保护她们,照顾她们。

而他会察觉自己的心意,是因为沈晗霜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后,开始有别家的少年郎有意无意地找机会往沈晗霜面前凑。

就连一向独来独往,少与人亲近的江既白都会暗自将视线远远地落在沈晗霜身上。

江既白很少靠近沈晗霜,两人也没说过几回话。可明述柏算是与江既白有些来往的人,他看得出来,江既白对沈晗霜的在意比其他少年的都要深。除了他的母亲和认真苦读参与科考之外,江既白在乎的似乎只有沈晗霜。

有时明述柏都会觉得那样的在意深重得让他心惊——

去长安赴考的前一晚,江既白在明府外的一处暗巷中无声站了整夜。

那日明述柏听人来禀报在明府外发现了江既白的踪迹时其实并不意外。他早已猜到江既白或许会在离开洛阳之前来见沈晗霜,或许还会对她说出那些明述柏没有立场说的情意。

但明述柏没想到的是,江既白在深暗的窄巷中站至天光大亮,却没有走到明府门前来,也没有让人去向沈晗霜通传。

就好像他不是为了沈晗霜而来。

但明述柏和江既白都很清楚,江既白并非不想见沈晗霜。更多的,是不能。

他还没能让母亲过上安稳的生活,不能就这样满身重负地走向沈晗霜,也不愿将本该顺遂一生的她拽入污浊的泥淖中。

明述柏想,等江既白科举考中,有能力护住他的母亲和沈晗霜时,江既白应该会从那条深暗的窄巷中走出来,走向沈晗霜。

而沈晗霜会对像江既白那样的男子心动吗?

或许会的。

明述柏忍不住猜测道。

可陪着沈晗霜长大,看过她或笑或泪的无数模样,熟知她的所有脾性与喜好的人,与她彼此信任的人,分明是他。

也是在那时,明述柏才发现,除了不愿让别家的混小子离沈晗霜太近、觊觎他的妹妹以外,自己心底竟还生出了些许不能宣之于口的妄念——他希望沈晗霜身边永远不会有别的少年,只有他一个。

拥有了与沈晗霜共同经历的过往还不够,他忍不住想要窥探并占有沈晗霜的未来。

但这样的心思,明述柏面对明姝雪时并没有。

发现自己的心思后,明述柏犹豫过,挣扎过,却无法改变什么。因为在他察觉自己情窦初开之前,沈晗霜的身影就早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心底。

而他会心悦于沈晗霜,实在是太正常的一件事。她那样好,像是这世上所有美好事物的化身,让人忍不住被她吸引,想要朝她趋近。

述柏曾问过自己的娘亲,他能否不让沈晗霜被别的人娶走,他又能不能喜欢沈晗霜?

不是有很多表哥娶表妹的例子吗?明述柏知道,父亲的故友和他的妻子就是这样。

当时明述柏的娘亲说他可以喜欢沈晗霜,也可以娶她,但并非这世上所有的表妹都得嫁给她自己的表哥。娘亲同他说得很明白,这件事要看沈晗霜的心意才行。

明述柏本也不觉得沈晗霜理所当然应该嫁给自己。她是那样鲜活明媚的姑娘,做任何选择都应该只出于她的本心,而不是被任何人要求或是勉强、逼迫。

当时沈晗霜还未及笄,明述柏也还没有想得太远,仅是知道自己可以喜欢沈晗霜,便足够他怀揣着少年情意欣喜许久。

只是沈晗霜每年都有一半的时日会去长安沈家,明述柏舍不得见不到她,又不能就这么跟过去。

听沈居闲说林远晖常翻墙去见沈晗霜时,明述柏还曾暗自气闷了许久。

林远晖自诩与沈晗霜自幼相识,但难道自己和沈晗霜不更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吗?如要论起来,沈晗霜肯定还是同自己更亲近一些。

这样想着,明述柏便忍不住开始期待他和沈晗霜的未来。

可是后来明述柏才知道,父亲的故友在娶了他的表妹后,曾接连有过二个孩子,但他们的长子早早夭折,后面的一子一女也都先天有缺。

那位伯父和他的妻子都并无疾病,他们为此寻遍了世间名医,还翻阅过许多类似的病案,却发现情况与他们类似的夫妻,大多都血缘较为相近。

并非所有表亲通婚的夫妻都会生下先天有缺的孩子,可明述柏不敢去赌哪怕仅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孩子夭折或是先天有缺,对于母亲来说都是莫大的伤痛,他怎么舍得让沈晗霜经历那样的痛苦?

明述柏曾想过,若他能和沈晗霜结为夫妻,他们可以不要孩子,仅是彼此陪伴着便可以好好地度过余生。他想要的,本也只是她和她的情意。

但沈晗霜的心意没有落在他身上。

她嫁给了祝隐洲,成了世子妃。

而二年后,沈晗霜与祝隐洲和离了,明述柏曾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说出心底的情意。

但他其实一直都停留在家人的位置,寸步不能进。

沈晗霜两次成婚,都是和同一个人。

而第一次,明述柏终于以兄长的身份背着她离开了明家,送她出嫁。

她那样聪慧,又已经开了情窍,或许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晗霜便已经洞察了那些他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卑劣心思——

她一直将他当做可以信赖的兄长,将他视为珍贵的家人,他却无数次想要跨过那条界线,将她据为己有。

在沈晗霜出嫁那日之后,明述柏便几乎不敢再想起她。那些从未被说出口的话,明述柏也将它们彻底按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