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自己脸上的皮肉,与以前的脸皮没有不同,只是能感应到有一层浅浅的灵力在脸上的细小经脉中流动着。
就好像她使用灵力,凭空长出了第二张皮。
她这是将画皮妖吸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哪有修士能这样吞噬妖怪?
这不是她的能力,也不是任何修士使用过的术法。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时间让明宵猜想,在她揉捏脸皮的功夫,远处传来朦胧的人声。
明宵推开窗缝,只见黑雾淡下些许,但依然存在。
想必揽溪峡中藏纳了不仅一只邪祟,死了一只画皮妖,还有其他邪祟在此地徘徊不去。
夜色中,一行佩戴面具的修士正搜查着沿街的房屋,向酒肆逼近。
明宵关了窗便想离开,跨出厢房,又倏尔顿住。
黑暗的酒肆中,她面对长廊,手中烛光如豆,以渺渺火光照亮长廊。
陈旧的木质地板已被血液染成红色。上方铺陈着数具不堪入目的尸首,面部都被挖成血淋淋一片。
尸身有男有女,最小的年纪甚至不过总角,腰带上挂着手艺粗糙的护身锦囊。
她忽地想起慧灯枯木般的声音。
“若亡魂执念太甚,恶念难消,则入恶鬼道,不复轮回转世,终生如坠无间地狱。”
烛泪滑落,烫得明宵指腹刺痛,她眼睫轻颤瞬间。
真要就这样离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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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选弟子们提着灯笼,沿街挨家挨户翻找邪祟来过的痕迹,半条街过去,还是一无所获。
领头的是个腰挂宝剑的微胖男子。
他指挥着其他弟子翻找民居的杂物,提着剑鞘戳开了隔壁仓库的门,里头还是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这一晚上在揽溪峡跑来跑去,肉都跑瘦了两斤,连画皮妖的裤管子都没摸着。
那头有修士问:“升哥,好像从刚刚起,这一带的黑雾就变淡一点了,会不会是画皮妖受伤的缘故?”
陈升琢磨:“有可能,继续搜!”
他当下更为心焦。
天枢院招录弟子,报名的修士就有三百余人,筛过履历,留下百人不到,最终参加院试的一共六十人。
这六十人里,统共只能留下三十个。
若是再找不到画皮妖的痕迹,他就危险了。
其他修士亦是颓丧:“都进入揽溪峡这么久了,还是没找着那个画皮妖,再这样下去天都亮了。”
“你们觉不觉得这次考试难度也忒大了,刚刚我看到远目灵珠巡查好几回,会不会已经有人死了?”
“要是死的人太多,就得护考下场了吧,到时候咱们也许能和白师兄碰一面呢。”
“傻乐什么?要是真出动护考,咱们都危险了!而且这次的妖怪是画皮妖,说不准什么时候披了人皮混在咱们中间都没人发现。”
修士们纷纷沉默,又挨个自证清白:“我可不是画皮妖。”“我也不是啊!”“别看我,我也不是。”
一个女声弱弱地说:“要不,咱们也去找岳亭渊吧。”
陈升骂道:“要我说陆荏你是真的笨,跟了白家就不随岳家,这点道理都不懂,还在这混呢?”
那个叫陆荏的女修士就缩着脖子不吱声了。
修士谈话间,有一人忽然发现了什么,高声道:“诶,这里。”
那人逗留在一幢酒肆门前,指着地面:“地上有几块破符。”
修士们纷纷上前,捡着碎符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符?”
陈升接过符纸端凝,辨认着上面的符文:“好像是流火符,又有点像破妄符……管他的,反正也没用了。”
他扔掉碎符:“不过既然这里有用过的符,没准里面有什么东西。走,进去看看”
修士们紧随其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这酒肆从外头看着普通,一旦入内,就处处透着古怪。
不知为何,一层的桌椅被扔得到处都是,像是有人在此武斗过。
“我草,好臭。”有人惊呼。
“哪来的臭味?”陈升掩住口鼻,斜眼一瞧,“楼上!”
修士们提灯上楼,果然,方走至转角,就看见一副没了面皮的男尸。
众人互相对视,均是熄了声音,看见陈升拔剑,也都掏出法器,小心翼翼地继续上楼。
踏足二楼,修士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阴暗狭窄的长廊里,竟躺着许多具没了脸的尸体!
形容之惨烈,于他们这些修士而言亦是少见。
陈升亦没见过这种场面。
然而震惊与骇然过后,他心中隐隐腾出狂喜。
此处死者约有十人,便说明与他争夺入院之位的人少了十个。
陈升按捺着兴奋,作哀恸状:“这画皮妖真是太过残忍,今夜我定要将此妖伏诛,要它再不能为祸世间!”
话音刚落,那些尸体之中,却有一团黑色动了动。
陈升骇然拔剑:“什么人!”
修士们均做警戒,然而那坐在尸身中的黑影动了动,转过头,才叫人发现她不是鬼影,只是个披着披风、戴着兜帽的女子。
那女子也想被这场面吓惨了,腿脚发软似的,搀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面具后头传来虚弱的声音:“抱歉,我、我从没见过这么多死人,吓得有些懵了。”
以声音辨识,这人年纪并不大,声线轻柔,还在微颤。
再瞧她姿态畏畏缩缩,一副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好像当真是被吓惨了,怕极了。
见陈升警惕着不收剑,少女抖着手,将玉令出示在陈升眼前:“道友,别杀我,我也是候选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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