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小孩跑来买炮仗,拿着压岁钱,出手阔绰,一拿就是好几盒,村里大多互相认识,他们要叫蒋霜姐姐,乖巧的很,蒋霜就让他们自己算找出的钱,小不点们就拧着眉头,掰着指头算,错得离谱的被点了下额头,说数学不过关,立刻就有人抢着说他数学才考了三十分。
小家伙涨红了脸,辩解说自己语文满分。
蒋霜笑笑,将找来的零钱递给他,捏了下脸,说很棒,继续加油。
拿了钱,几个一溜烟又跑了,寂静中,时不时传来炮仗声跟笑声。
放过鞭炮,吃过年夜饭,大家聚一块打牌闲聊,小卖部的灯还亮着,月光皎洁,照在莹白的雪上,蒋霜托腮发呆,遍地如碎钻闪耀,今年的雪垫得比往年高,厚软如棉絮,竟也不觉得冷,她看见傅也踩着雪走来,像水墨几笔勾勒的落拓身形,厚外套和黑色长裤,两肩平直,露出修长脖颈,依然清瘦。
他
走近,带着雪天的冷意。
过年见,就像是一句心照不宣的暗号,她知道傅也会来。
去年也是在这里,两个人一起看了场烟花。
蒋霜抱着双臂,做发抖的样子,问他冷吗?
还行。傅也回。
蒋霜问他要不要进来坐会儿,虽然里面挺小,但挤一挤也能坐两个人,底下就是炭火,比外面暖和得多,傅也摇头说用不着,他在外面就行,其实应该有更多话才对,像朋友那样寒暄,但手语不像正常对话,轻易就剔除掉你怎么样,这个年过得好吗之类的客套话,他靠近窗口,她递过几颗糖,熟悉得就像是天天见面。
糖也是舅舅买的年货,她不吃,舅妈塞了一把进她口袋,她捏着看了好一会,还是吃不下去,吃到嘴里或许是甜的,但她感觉的不是,现在全都给了傅也。
傅也随手剥开糖纸丢进嘴里,空气里,是淡淡的水果糖的味道。
味道闻起来很好。蒋霜合上书,放在手边。
吃过糖,傅也停顿了下,而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捏在指间,小小一个,就像一个造型奇特的耳机。
一只助听器。
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蒋霜怔怔,视线移到他脸上,小卖部里的灯泡用久了,灯泡壁附着着黑色,照出的灯光早已发暗,傅也松散地趴在窗口,立体五官被照出阴影来,眼窝显得更深,眉骨高耸,眼神平直地看她。
周围安静的过分。
他偏过头,将助听器挂在耳朵上,动作生疏,但总算是戴了上去。
蒋霜眼也不眨地盯着,似是见证一个奇迹出现,她屏着呼吸,静到能听见心跳声。
她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去佩戴助听器,他没所谓的样子,让她以为他这辈子也会这样,听不到声音,世界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