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那头,雷云聚集的屋舍之下,白驹和肖尧已经结束了传承传递的双修,两人之间仅依靠魂诀稍作关联,但为了迎接肖尧结丹,白驹也不能在其中助力,只能收拾利索守在肖尧身边护法。

站在拔步床边上,白驹忽的抬眸虚虚向上望去,便隔空与夜烛的眼神对上,顿时心下一定。

差点忘了,雷术上面他爹是老祖。

一个金丹劫而已,就算强度再高,也不会超出夜烛能应对的范围内……要不是顾虑到肖尧需要雷劫洗身,他爹娘这种程度的庇护完全能做到把雷劫阻挡在外。

一阵沉闷的寂静过后,疏忽间,闷雷声响起,一道紫黑色的细小雷电穿过屋顶、不沾俗物,径直落到了肖尧的天灵盖儿上。

白驹的视线紧紧盯着雷电,看到这个色泽,心里就有了数。是紫金丹没错了……神魂处也没传出什么异样,看样子肖尧的神魂超出他预料的稳固,并没有因为这一丝紫雷而受到影响。

随即白驹的心中又有一丝异样。

这……紫金雷就算是强度没有超出肖尧的应对范畴,但毕竟是突如其来的、以前没经历过的东西,就算事先有心理准备,也不该半分波动都没有。

肖尧这应对的样子,竟如同本能一样,很稳、非常稳,仿佛同样的雷劫他已经经历过许多次。

白驹摩挲着指尖,神色有些凝重。

他想到了肖尧那些被封锁起来的记忆,也想到了自己曾经闯入过的、肖尧的梦靥。

假如那些东西不仅仅是梦靥呢……假如他的尧尧是真的经历过无数不同的苦难呢?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心口发闷。他已经能大约猜出青螟子封住帝命的倚靠了。

视线落在肖尧平静的面容上,白驹动了动,慢慢靠近床榻,伸手隔空描摹着肖尧的眉眼。

这是他的尧尧,是他的人类,是他缺失了无数岁月的一根情丝。他曾与无数人初遇,他曾见过无数苦痛悲欢,却不曾因谁的伤痛而感同身受。

偏偏是肖尧,只有肖尧。

或许是命运,或许就是天注定。

那么这世间倘若有一人能将他拉出梦靥,能分担他的苦楚,这个人就只有自己。

白驹暗自想着,思维倒是与外头的青螟子不谋而合。

而正在渡劫的肖尧自己,感知上却很玄妙。

不同于其他人的戒备,他甚至觉得自己早该承受这道雷劫,紫雷的来临,让他在浑身微微痛麻至于生出了一丝渴望。

雷劫也是劫数,帝命之人生来就要被各种各样的劫数磨砺,也需要被各种各样劫难来喂饱这份命格,痛苦与饱足并存。

他的命格常年被封印,一直吃着虚幻的食粮,已经很饿了……饥饿累积成深渊,再累积下去,无数劫雷纷然踏至,他就将灰飞烟灭。

这次的结丹雷劫像是把这种饥饿撕开了一道口子,唤醒了,像是给刚刚苏醒的植物人喂食一般,一点点把消化功能启动。

身体几乎在贪婪地吞吃雷劫的力量,就连雷劫一道道加强、肉身处于崩坏边缘,都没有压住这股从骨子里冒出来的贪婪与痒意。

很危险。

肖尧的大脑还是很清醒,并没有因为渴求超过了痛苦而放松半分,反而分出心神、内视丹田,将尽量多的力量一股脑地用于凝练金丹。

人的痛感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在人无靠理智判断危险与否的时候,直观地警告身体:你不行,你承受不住,你正在被破坏,你需要警惕。

现在肖尧身上的痛苦并不少,但是精神上的愉快却在欺骗他,让他选择性地忽视自己身体发出的警告。

要真被这种错觉骗了,他就不是堂堂肖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