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低下来,白驹又跟个小孩子似的抱怨道:“可是我从来就不想要它。”
不想要这个伤疤,也不想要这些能力。如果可以,他宁愿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呆在山上日复一日地听听祈愿,觉得可以帮忙的就去帮个忙,托梦也好,牵个绳结缘也好,找几个小弟去搞事情也好……
白驹没什么成神的欲望,若是维持那样的生活,等神道没落了他就甩了山神的担子,既跑狗子又跑庙,做个闲散妖王。三五不时游山玩水,跟着时代一起接纳新事物,然后再在某个时候,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写写符、捉捉鬼,闯出点名堂,说不定还能遇到天赋异禀的小娃娃肖尧来拜师,自己可以把他从小养到大。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不情愿要这东西,但又不能不要……根本去不掉的魔物残余烙印在自己身上,要是不能压制甚至融合它,倒霉的就是白驹自己。他的身体就是战场,这场战斗没有逃兵,只有你死我活。
现在白驹活了,那残余物几乎死绝,却也成了战场上的残骸,被白驹这个战胜方一点点吸收、侵占,成了白驹身上的力量。
肖尧在白驹的只言片语中,大约也能揣测出那些东西的由来。
白老狗是为魔物所伤,残留在他身上的东西对魔物、阴气等东西有反应也是正常的,再加上白老狗之前承认的,他现在比之前当山神的时候要强;不难推测,白老狗就是因为吞噬了伤处残留的力量才变强的。
术士界对白驹的记载断在了他的神庙失灵之后;又在六百多年前,白驹重新出现并在山洪中救了三个小孩儿时续上。
当年的事情记载并不清晰,但能够把白驹伤成这样的魔物出没定然不是小事,恐怕是有人故意模糊了白驹受伤的这部分历史;算上来,白驹“失踪”的那段时间,有许多事件的记录都很语焉不详,其中未必没有联系。
肖尧揉了揉额角。
一千四五百年前的事情了,事件记录有丢失、不完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当初看到卷宗的时候也没有多想;现在想来,为什么明明许多大事件都记录模糊的年代、却会记录一个小山神的失踪——这本身就很奇怪。
……这信息含量太大了。
肖尧唇角抿平,既想说说软话安慰几句白老狗,一时间又没这个心情——现在他知道的东西,术士界随便一个大能知道后,都会对白驹造成不良的影响。
他承认自己是偏心白老狗,几乎是毫不思索地就相信这段历史对现在的白驹没有影响;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一个有可能参加过某个时代所有动乱、带着魔物的烙印还活下来的妖怪,对术士界来说就是一个明晃晃的警示牌。
白老狗好不容易降下来的危险系数,瞬间就会被拔高到顶峰。
得想想办法……篡改历史记录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在有其他人发现之前,他必须稳住白驹的地位。
白驹这会儿闷不吭声的,小心翼翼地看了肖尧两眼,便动手去遮蔽崖壁上的阵法。
肖尧大概在想什么,他也猜得出来。他家小男朋友又不是蠢,这段时间来他陆陆续续透露出来的线索完全能让肖尧把他的境况推断出个大概。
心里鼓胀着酸甜的情绪,白驹知道肖尧这反应,根本是全副心思在为他考虑。
小男朋友真好。喉结滚动,白驹克制地闭了闭眼,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阵法上去。
瞿朗和凌云花了大半天布置完成的阵法,是经过纪昀改造的一个镇压追踪阵,嵌入崖壁后,灵力通过朱砂沟通整座山脉和外界环境,借山岳之力,在某种不稳定力量强度达到临界点的时候激发,镇压法阵中的指定对象,并留下数十种追踪烙印;有常用的、偏门的甚至组合使用的,就算要一一解开也很费劲,拖延的时间里完全足够让肖尧和其他人动手,留下更为顽固的追踪烙印。
这法阵的效用很强,但弱点也很明显,借山岳之力的法阵波动太大,隔老远都能看出来这里有陷阱;对方也不是傻子,不会就这样自投罗网……偏偏现在还没人有这个能力来遮盖这阵法的波动,也就导致纪昀改造阵法之后一直没能投入使用,这项研究成果就一直在角落里落灰。
好在白老狗有这个能力,于是之前肖尧和瞿朗他们开会时,便决定启用这个设计;现在白驹检查完阵法之后,就作为特勤小队的外挂,来帮他们遮掩阵法了。
这工作倒是他山神老本行,当初开会商量的时候纪昀提出这个可能性,也是基于白老狗山神的身份来的,倒也不是因为特勤局掌握了更多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