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立刻动身往后面跑,最晚醒来的高桥明子也踉踉跄跄地先跑动起来了。
一跑起来难免有大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一瞬,随即更加响亮了,到了难以忽视的程度。一同响起的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听不清人在说什么,只有奇怪的语调在响起。
成人的脚步声就在我们身后,粗重的,鲁莽的,贫民街大多数成年男人的脚步都是这样的,似乎是借此显示他们并不存在的威势。我现在也能分辨了,也算是一个进步吧。
但是没有枪声,这是一个稍微可以感到安慰的点。可能弹药也是很珍贵的,不配用在我们这群人身上。
“我们分头跑。”高桥明子回头喊着,“不然只会被一网捉住。”
大家不约而同的四散开来。
这时候不能讲什么义气,命要是都没了还那什么谈,只有祈祷自己和同伴都不会被抓住了。
八月的丛林里树枝异常繁茂,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人的身上和脸上,黑夜扭曲了一切,道路、方向、出口……什么也找不到。我在一片混乱中朝一个固定的方向跑去,有障碍就绕过去继续朝这个方向,有树枝就硬推过去。
听起来很笨拙,但我更害怕自己绕了个圈,白白把自己送到那群人手里。
自从到了这个鬼地方,我从来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最先被我发觉的是一阵血腥味,浓重的铁锈的味道钻到我的鼻子里面。
我下意识想到了之前干过的“清道夫”工作,随即一阵干呕,这种反射差点让我在跑的时候呛到。
树枝“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是被人挥开的声音。
我相当熟悉这个声音,在此之前我已经做了不下百次了,但是这个人、或者这几个人,发出的频率比我要高得多。
我的心无疑是受到过度的刺激了,它砰砰直跳,工作强度几乎要崩溃了。我感受到我生命的这位老同事在压迫我的食道,又想吐了,好恶心。
树枝被推开、树枝被压断,发出的噪声越来越响,几乎就要在我耳边了。
奇怪的是,这种急迫的现场里,我的想法反而越来越多了。
这群人是之前抓住我和千代的那一批人吗?他们是刻意寻找孩子的吗?应该是的,就像钓鱼,不,更像猎人捕猎,我们没有饵料可吃。我还有多少几乎避免被抓住,被抓住了还能像上一次一样,碰上黑吃黑逃出来吗?
我如果被抓住了,又有什么办法能在那群人身上咬下一块肉呢?如果碰上没办法的情况是一定要这样的,我毕竟也是个有血性的人,不可能逆来顺受。
但是要怎么判断什么才是不可挽回的情况呢?
如果能逃生我肯定逃生。为了生存,我恐怕难以在开始就做出激怒那群恶人的事情,但是万一是一步步地温水煮青蛙,又或者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无可逃离地狱的情况,虽然我主观意愿上并不想逆来顺受、听天由命,但我事实上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我到底要怎么样才是正确的。
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难道已经有孩子遭了毒手了吗。
我没有回头,但是有感觉。散发血液腥味的人就在我身后几步,是一个人,这个距离,他视力再差劲也可以看见我这个孩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立刻对我下手,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没注意脚下,被残缺的树根绊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