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不是不让你提建议,可你也得掌握分寸啊,你是太子,矫诏这事是你能干的吗?”

据儿叹气,调整了坐姿,说道:“打这一仗之前,公孙敖私下找过我,因为之前那一仗损失惨重,他自知能力不足,想辞去他在军中的职务,可阿翁不同意,非得让他去,这一次他遇到的是匈奴左贤王的六万骑兵,他手头的兵力不够,见着战局不利,不愿意像上次那样带着将士们去送死,所以才收兵撤退的,阿翁说他畏战,可连李广利都打成那样了,又何况他呢,如果不是他畏战,只会让更多的将士白白送命。阿翁在气头上,谁的话都不肯听,执意要将公孙敖判死刑,我和卫伉怎么替公孙敖求情都没用,急得卫伉说他要去劫法场,没办法我才和他出此下策的。”

这一仗,李广利率领十三万大军在吾水与匈奴单于率领的十万大军会战,最终交战失利,靠着路博德的接应才突围而出,损失也很惨重!

我已经不想再去评论这场战争好坏了,也知道据儿有一万个救公孙敖的理由,可他这次真的是在玩火,我握着他的手:“你这样做等于是在火上浇油,如果你阿翁六亲不认,你和伉儿都会折进去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如果不冒一次险,怎么能把公孙敖救出来呢?”据儿也握住我的手,又笑道:“而且我相信阿翁,他生气归生气,不会真的要了我和卫伉的命的。”

据儿说的没错,要从老虎口中夺食,就只能冒险,而且他也赌对了,他此举虽然触了刘彻的逆鳞,可也只是为了救人,并无他意,刘彻不会为了一个公孙敖真的要了据儿和伉儿的命。

“你呀,从小跟着你阿翁,你阿翁身上那么多优点你不学,偏偏学到了他的固执”,我心下无奈,摸着他的脸,说道:“你有自己的想法,阿母劝不了你,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次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再有下次了,你们几个是阿母的命,阿母不求别的,就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的,明白吗?”

据儿点头,笑道:“司马迁有一句话说的好,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我生在帝王家,从小就锦衣玉食,受天下百姓供养,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呢,阿母放心吧!”

我打量着据儿的面庞,经了这一日的曝晒,原本白净秀气的面庞变黑了不少,有些地方还晒脱了皮,沧桑中更添了几分阳刚之气,双眸纯澈透亮,不染尘埃,亦如他纯洁而善良的内心。我的据儿,也许比不上他雄才大略的父皇,但我知道,他将来一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不过两日的功夫,刘彻对伉儿的处置也下来了,他虽答应我饶了伉儿,但矫诏是大罪,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刘彻削去了伉儿的长平侯爵位,同时让他去朔方守边五年,对于公孙敖,刘彻也没再追究,似乎是打算默认他已经死了。

于我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毕竟他们确确实实是犯了错,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不求他们能全身而退,只要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就好。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据儿和伉儿拼着性命救出来的公孙敖,还不到半年便再度入狱。太始元年正月,因为其妻行巫蛊之术诅咒刘彻,被人告发,诅咒皇帝视同谋反,刘彻直接将他们夫妻二人都判处了腰斩,并施以灭族之刑!

我上次听闻巫蛊两个字是三十年前陈氏被废的时候,那时的刘彻还年轻,他虽然痛恨这些东西,但并不全信。可如今刘彻的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差,越发地忌讳死亡,多年对求仙的执着和向往,让他对巫蛊之术也深信不疑,公孙敖的结局已然注定,谁都救不了他了!

春二月,阳石公主出降亚谷侯嗣子卢荣,卢荣祖上是高祖时期的开国功臣卢绾,被封为八大异性王之一的燕王,高祖皇帝驾崩以后,为避免遭到临朝的吕后迫害,而不得已带着家人投降匈奴,任匈奴东胡卢王,不久后病死。先帝中元五年,卢绾之孙卢它父以匈奴东胡王的身份带着祖父的遗志投降归汉,被先帝封为亚谷简侯。卢荣之父现任亚谷侯卢贺深受刘彻器重,今任长水校尉,掌管长水,宣曲两地胡骑。

这桩婚事是刘彻钦定的,可是出降那日,阳石苦盼了半天,所有人都来了,唯独没有等到刘彻,精致的小脸立刻就皱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我心疼地抱了抱他,说道:“好孩子别等了,你阿翁这几日病了,来不了了,等过两日归宁的时候,你和阿荣再去甘泉宫向他问安,好不好?”

“可是我想要阿翁和阿母一起送我出嫁!”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委屈得快要落下泪来。

“我来了!”据儿从人堆里挤出来,笑道:“长兄如父,阿翁没来,我来也是一样的,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再哭了,把妆都哭花了那可真要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