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吼得有点懵,半晌没有缓过神来,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喘了几口气,缓了一会儿,又接着道:“据儿太小了,我不放心啊,朝堂上,可以让卫青辅……辅政,还有去病,军中有去病,没人…敢欺…欺负你们…母子……”说着,他又伏在榻上吐起血来,口口都是黑血。
我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交代后事,我忙伸手去帮他顺气,帮他擦嘴,说道:“你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也不想死啊!”他撑着病体,抬起半个身子,握着我的手道:“我也不想扔下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是我不行了,我走了以后,你得拿出当太后的气魄来,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据儿,别让人欺负了,别让我死不瞑目!”
一口气说完,他又晕了过去。
“陛下!”我推了着他道:“陛下,陛下……”
“阿姐”,卫青过来将我拉开,腾出位置给义妁。
义妁扶着刘彻躺下,替他把脉之后,面上露出了一抹笑色,起身道:“中宫宽心,药已经起作用了,只不过陛下中毒已深,解毒还需些时日。”
我忙道:“那还会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义妁打量了刘彻一眼,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能尽快把陛下体内的毒素清理干净,应该不会危及到他的性命。”
天呐!吓死我了!
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顺了半天的气,我又看了一眼卫青,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
我不敢去想如果刘彻真的救不回来了会怎么样,也害怕看到这样的结果,我的据儿还小,担不起这样的重担,我也不想当什么太后,我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幸好这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我的噩梦也终于要结束了。
那日吐过血后,刘彻就一直昏迷着,次日又给他喂了一次药,药力发作后,他又吐了一口血,同样都是黑色的,意识渐渐恢复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交代后事,只是躺在榻上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帐幔发呆,喂他吃了些东西,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又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三天,吃了药之后,呕了两下,但什么都没吐出来,意识也更清醒了,也开口说话了。
“子夫,朕不会再死了吧?”刘彻眼神空洞地盯着纹绣帐幔道。
“呸!别瞎说”,我捧了一碗粥到他跟前,说道:“不是都过来了么,什么死不死的,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他本就不想死,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以后,便愈发地畏惧死亡了。
如此养了数日,刘彻体内的毒素也渐渐清除了,然则,这一次中毒太深,伤了元气,想要完全康复,还需要休养些时日。
缓过劲儿来以后,刘彻向我问起了生病的缘由,我心里有气,也不想这个时候再为丹药的事情与他起争执,便让卫青告知他中毒的始末,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盛怒之下的他,将那些弄虚作假的方士,全部诛杀殆尽,一个活口都没留。
他们害死了幼蓁,又害得刘彻这般,死了活该,我没有任何怜惜,可害死幼蓁的又何止那些方士,我和刘彻都脱不了干系,或许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见面以后,谁都没有再提此事,大错已经铸成,无法挽回,再去相互指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愿吃一堑长一智,脑子放聪明些,别再被人诓骗了,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幼蓁的死,彻彻底底地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那些丹药不可信,那些方士更不可信。李少君的丹药是大补之药,可以治病救人,延年益寿自是不假,可所谓的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那便是虚妄之言了。而那些传说的方士可以通神,就更是无稽之谈,连李少君那样的,也只是通过医理去炼制丹药罢了,这些丹药最后也没能救得了自己,一命呜呼了,所谓的通神,羽化登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式而已。
幼蓁的死,也让刘彻对那些欺骗他的方士深恶痛绝,可也因为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也更害怕死亡,愈发相信鬼神,对求仙通神一事,趋之若骛。胡巫告诉刘彻,说上郡有巫神,刘彻便让人在甘泉宫建了一座巫祠,召巫神至甘泉宫供奉,病大好以后,又迫不及待地到甘泉宫与之相会。
刘彻打定了主意的事,任何人都劝不动他,只要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胡乱吃东西,被人诓骗危及性命,他要求仙我便由得他去,不管求不求得到,于他而言,他尽心做了,多少也是个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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