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不敢!”我低下头道:“杀他容易,可是要再想从天底下找出个董仲舒出来可就难了,妾不想看见陛下将来后悔。”
“朕既然要杀他,就不会后悔!”刘彻起身越过我,出了殿去。
我知道刘彻不喜欢别人干预他的决断,只是把我想说的该说的话说了,无愧刘彻,无愧于心,仅此而已。
也许是刘彻自己想通了,又或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刘彻最终还是赦免了董仲舒的死罪,罢免了他江都国相一职,贬为庶民。
元光五年,冬十月,灌夫弃市,灌氏族灭。
从灌夫骂座起,事件持续发酵至今,或许连灌夫自己都没有想到,当日的意气用事,竟会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因灌夫引起的田窦之争也愈演愈烈,窦氏一族风光不再,墙倒众人推,灌氏族灭后,朝中攻讦窦婴的流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陈年往事被人提及,最终在皇太后的逼迫下,刘彻判处窦婴弃市,于腊月末,在渭城行刑。
窦婴弃市前,刘彻亲自去了一趟都司空为窦婴送行,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刘彻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将自己关了一整天,情绪低落,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随侍的内侍实在搞不清楚状况,次日急得过来找我,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宣室殿的门口叩开,刘彻却只说了一句“去丞相府”,便又马不停蹄的出了宫去。
刘彻私访丞相府,也不知道和丞相说了什么,回来后不久田蚡便患了癔症,时而癫狂喊叫,时而服罪谢过,不认识人,也知道自己是谁,说话毫无逻辑章法,太医均束手无策,情急之下,皇太后请巫医做法为其医治,巫医做法后,直言是窦婴和灌夫回来索命,田蚡闻言后,惊惧而死。
田蚡一死,皇太后心痛难当,伤心过度,没几日也病倒了。皇太后本不大喜欢我,病倒以后,就连我要去榻前侍疾,也被她拒之门外。刘彻倒是去看过两次,但也不知道母子俩说了些什么,每次都不欢而散,而后刘彻也不再去了。
刘彻对田蚡的死没有太多感伤,一应的丧葬奠仪都按照礼法章程去办,除了正常吊唁,他没有问过一句。
田蚡故去,丞相一位再度悬空,刘彻欲以御史大夫韩安国补丞相之职,可韩安国刚一上任,就意外坠马,摔断了腿,因病免职,刘彻最后又改让开国功臣广平侯薛欧的孙子平棘侯薛泽为相。没有田蚡的干预,薛泽能力又平庸,刘彻迅速控制住了朝堂形势,掌握了主动权。
夏五月,刘彻遣使者唐蒙通夜郎,又遣司马相如谕抚西夷,并再次向天下发布求贤诏书。
为政之暇,刘彻又频繁地出入上林苑斗鸡走狗,跑马涉猎,身边还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被他称作“主人翁”的宠臣董君。
董仲舒一事过后,刘彻便很少再跟我说朝堂之事,而他频繁地去上林苑以后,我见他的次数也少了,所以对于这个董君,我真的是闻所未闻,一无所知。
直到一日二姐进宫与我说起,我方才知道此事。
“天呐,尽人皆知的董君,你居然不知道?”二姐放下手上打了一半的络子,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央求道:“怎么个神仙人物,二姐快说给我听听罢!”
她摇头叹气,一脸鄙夷道:“就你这样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得高兴地帮人数钱。”
“你行了啊”,我嗔道:“你要不愿意说我找别人说去。”
“好了,我说”,二姐无奈,端起一杯茶水,慢悠悠地道:“这个董君名叫董偃,原是窦太主的一个侍从,生得那叫一个俊俏可爱,可把窦太主迷得七荤八素,五迷三道的,常随窦太主出入各种宴会场合,出则侍奉车架,入则侍奉床榻,毫不避讳。”
我尽量克制住自己张嘴的幅度,不让自己显得过分惊讶,问道:“堂邑侯不是还健在吗?她怎么敢?”
“她可是当朝的大长公主,皇帝的亲姑母,皇后的母亲,她有什么不敢的!”二姐道:“要说她心也是真的大,女儿都落得这般田地,她还有心思和别的男人逍遥快活,如此不顾及堂邑侯的脸面,这不是公然打皇后的脸吗?”
是哦,她可是窦太主,有什么事情是她干不出来的?到底是我见识浅了,才会这么大惊小怪,愣了片刻,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姐想了想道:“都好几年了,只是以前大家心照不宣罢了,真正闹得满城风雨还是在田蚡的婚宴上,她公然带着董偃出席,灌夫骂座的时候,她出面调和,但灌夫并不买她的账,还当众骂她不守妇道,与近侍私通,这才传到主上的耳朵里去了。”
谁都没有想到,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田窦之争的时候,消失了许久的窦太主因为首董偃再次活跃于人前,意外地成了这场斗争唯一因祸得福的人。
听着二姐说着这些事,我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叹气。
二姐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又继续道:“我还听说,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以后,窦太主害怕主上降罪董偃,便以董偃的名义将霸陵邑的一座长门园献给主上了,可把主上高兴坏了,大笔一挥,将长门园改成了长门宫,又见那董偃长得不错,所以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