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没安好心,不慌不忙地起身道:“谢皇后关怀,一切安好!”
“是吗?”她眉眼含笑:“可我怎么听说,卫长君惹怒天神,染上瘟疫,连累着妻儿一起暴毙而亡了呢?”
我轻咬下唇,也不急着答话,她既开了口,便不会只有这一两句。
果不其然,她又接着道:“要我说呀,这就是你们卫家的报应,好好的奴婢不做,偏要贪图富贵,不自量力,妄图逆天而行,看吧,报应终于来了!”
心里被人狠狠地刺了一下,我凝神屏息,希望能减轻自己心口的痛楚,又抬头道:“妾不知道皇后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鬼话,还请皇后慎言。大哥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陛下和天下臣民皆可为证!”
“为国捐躯?”皇后冷笑:“卫子夫,你以为陛下向着你,这宫里就是你说的算了吗?你别忘了,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个妾!”
我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深吸了一口气,眼下并不是跟她硬碰硬的时候,遂又将心口的怒火压了下去,说道:“皇后说的是,只要皇后一日在这个位置上,妾便永远是妾。”
“算你识趣!”她睨了我一眼,目光停留在我的腹部,直言讽刺:“你这一胎接一胎的怀,也没见你生个儿子出来,依我看呀,你也只有生女儿的命,是生不出儿子的。”
我一再忍让,却没想到她这般刻薄,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刻意抚了抚尚未隆起的腹部,笑道:“就算是生女儿,也总比生不出来的强!”说罢,也不行礼,拉着东儿转身就走。
“卫子夫,你个娼妇!”皇后在身后破口大骂:“我诅咒你,这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
我止步,回头对上她如寒冰利刃般的双眸,横眉冷对道:“只要是能生,就不怕生不出儿子。”
不用想也知道,此刻的她一定连吃了我的心都有!
出了假山,确定身后无人跟着,我这才安心,放缓了脚步。想起她方才的欢声笑语,见了我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我心中无奈,不得不承认,我和她命里犯冲!
本来是想出来散心的,这样一闹,也无心再逛,让宫人带着几个孩子玩耍,自己则先回了温室殿。
东儿惊魂未定,一回来便让人去请了女医过来,我知她是不放心,也不拦着,但心下知道我其实并无大碍,今日的我已非昨日的我,不会再因为一点小小的惊吓而伤害到自己的孩子。而我腹中的孩子,也不再是那般弱不禁风了。
甘宁依着惯例为我号脉,确定我并无大碍,针对我的害喜之症,开了些滋补的药膳,前脚刚离开,后脚刘彻就到了。
“怎么又请太医了?”刘彻解了披风交给宫人,坐到我身边打量着我:“是哪里不舒服?”
“无碍!”我摇头道:“这两日胃口不好,东儿不放心,所以叫女医过来看看。”
刘彻伸手碰了碰我的脸,说道:“朕知道,这些日子因为大哥大嫂的事,你心情不好,食不下咽,可不管怎样,为了我跟孩子,你也要保重好自己,好吗?”
我点点头,轻抚腹部道:“陛下放心,我不会再伤着他了。”
刘彻欣慰一笑,接过宫人送来的药膳,吹了起来。
我打量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问道:“陛下这是从何处来的?”
他一面喂着我吃,一面道:“朕方才去了皇姐家一趟。”
我帮他理了理鬓边蓬乱的头发,又道“公主好吗?”
“皇姐还好。”刘彻拿起帕子帮我擦了擦嘴:“只是朕那个姐夫,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我闻言一愣,问道:“君侯怎么了?”
“没事”,刘彻忙握住我的手,宽慰道:“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有义妁在,你别担心了。”
“那就好!”我微微宽心,经受了太多亲人离世的痛,眼下我再也不想听见任何不好的消息了。
刘彻又与我话起家常:“朕以前总觉得朕这个姐夫,没本事不说,还是个病秧子,皇姐嫁给他当真是委屈了,可今日瞧着皇姐手持汤羹的模样,朕忽然觉得吧,他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我伸手牵着他的衣袖把玩:“陛下可知道平阳公主家的后院有一片桃林?”
刘彻点头:“以前皇姐带我逛过那片林子!”
“那陛下可知,那里的每一棵桃树,都是君侯亲手种下的?”我又道。
“是吗?”刘彻面上微微有些惊讶:“每次去找皇姐,都是在倒苦水,皇姐也从未与我提起过这些,那么多树,都是他亲手种的?”
“这可都是我亲眼瞧过的。”我点头道:“人人都以为君侯孱弱无能,公主嫁于他一定会受委屈,其实不然,君侯性子温润儒雅,又博览群书,待公主如珠如宝,万分疼惜,这些年囿于病体,才华无处施展,他便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公主身上了,身体好的时候,他与公主马放南山,对酒当歌,身体不好的时候,他便在家里种桃树,慢慢地就种出一片林子来了。”
“原来如此!”刘彻怔怔一笑:“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也难怪皇姐肯为了他安于家宅,心甘情愿地操持琐碎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