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是宁独抱着我,他牵着宫章角,亦步亦趋跟着,走回的宫门。
才十五岁的少年,看上去竟像个值得依赖的大人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在寒池泡着的时候,宁独便不坐在池边了。
他命人立了厚厚屏风,隔开了我和他。
日复一日,我的身体竟真得好了许多。出入雪院也不觉得冷了。
我泡寒池的时间逐渐少了起来,每日得了许多空闲,可以到处闲逛了。
只我不爱溜达,便还是留在雪院,留在宁独身边。
他教我医书药理,教我下棋写字。
我觉得他十分博学,比书堂的先生还厉害。
我年岁渐长,开始分心起来。
每每看着他淡漠凉薄的眉眼,我总是出神,这世上真有人如他这般无欲无求,无念无想吗?
我花了许多时日,故意胡闹也好,乖巧听话也罢,他永远都如冰刻一般,毫无波澜。
一直到我及笄前一日,娘亲说他要走了。
苍翠山的守山人有着他自己的责任,他不会永远于后山一隅陪着我,我早该知晓的。
是我贪求太多。
我哭着拉住他,不肯松手。余光瞥到了试图走上前来的爹爹,但母亲拦住了他。
我母亲是极细心的人,我猜她早就发现了,我喜欢宁独,我一直都期待自己早点长大。
这些年她旁敲侧击过许多次,言明宁独会离去,他不属于尘世。
是我天真不知红尘远,以为事在人为,他总会为我留下。
他并未挣开我,也未握住我,只静静看着我。
看着我哭,看着我慢慢平静。
而后才轻轻收回了自己的手,对娘亲说:“师姐,我走了。”
娘亲叹了口气:“替我向师父问好。”
宁独应下转身便离开。
我抽噎着大喊了一声:“宁独!”
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顿住,却没回头。
“我明日就要及笄了……你能不能……”
能不能为我多留一天?
我未说完,他的声音传来:“宫惜徵,”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他微微侧过了头:“你好好活着。”
那也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虽然只是轻得勾了下嘴角。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娘亲见我郁郁寡欢,日日望北,便告诉我,苍翠山的守山人岁月绵长,宁独很快会忘记尘世一切。
偏我不信。
可此后年年,我再没收到过宁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