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伯府内院正堂,只有沈势和他的夫人华涟在。沈势两道蚕眉紧拧着,鼻翼旁挤出两条深深的皱纹,他耷拉着脑袋,在屋内来回踱个不停,伯夫人华涟则坐在圈椅上,眼神发虚地凝着半空。

两人都不言语,屋内的气氛十分低沉。

半晌后,华涟开口:“伯爷,您倒是拿个主意啊,眼下到底该如何是好?待二公主出降,不日便是三公主了,若兰时真去做那三驸马,定会暴露真身,到时不止是兰时没命,怕是整个伯府连着华家都要遭殃。”

沈势眼皮一跳,站定狠瞪女人:“命命命,死死死!总把这些个不吉利的话挂嘴边,若我沈氏一族遭祸,那也是被你给咒的!”骂完仍不解气,愈发气急败坏,“还不是你生出来的业障,明知身份攸关全族命数,却还同天家皇女走得那般近,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容她回京。”

华涟憔悴的面容淌出眼泪:“非要追本溯源,不也是你当初为传袭爵位,硬让兰时好好一个女娘去扮儿郎吗?若非如此,又何来今日之危境,你可知她这些年活得多艰辛?”

她捏起手帕拭泪,泪水不减反增,“为隐藏身份,尚为离乳便被你送去皋州老宅,这么些年来你对她不闻不问,以至恶奴欺主,若非我发现,咱们的孩儿还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你这个当爹的可有过半点疼惜?”

华涟止不住地抽噎,多年的委屈辛酸皆化作泪水涌出:“待她回京,你初闻她与二公主三公主相识于皋州,私交甚睦,不也没有申斥她断其来往,不就是想着攀附皇亲,以振家道。

如今事出意外,倒全成了她的错,你这个家主只晓得以病体拖延婚事,可拖能拖到几时去?难不成真让兰时病死以避祸事?”

沈势脸色发青,他大步奔去门边,开门冲影壁两侧候着的家丁喊:“你们俩,退三丈外去。”

待家丁退开,沈势关上门,返回女人面前,压嗓瞋喝:“若非昔年陛下削爵,改令世袭爵位只能传与嫡子,我又何苦出此下策,说到底,还不是你不中用,不能替我沈家添子,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看着父亲挣下来的家业败落在我手中不成?!”

华涟出生书香世家,自幼被教导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对沈势一贯温顺,此时却是忿然作色,胸口上下起伏,双唇翕动不停:“是,是我生不出儿子,那你接进府来的三房妾室可有为你诞下男丁?到底是谁德薄福浅,下了地府,判官谱上自有定论。”

沈势恼羞成怒,抬手就欲打去:“贱妇尔敢!”声音刚落,门外响起怯怯的家丁声:“伯爷。”

沈势扭头冲门外咆哮:“我不是让你们退开,任何人不得打扰吗!”

门外的家丁缩着脖子回:“是,是三公主殿下来访,前来探望少君。”

沈势和华涟对视,脸色惧是一变。

几瞬后,沈势冷静下来,吩咐:“先请公主去前厅落座,我和夫人稍后便到。”

华涟惊惶:“伯爷......”

“慌什么慌,如常应对便是。”沈势冷嗤,随后整整衣襟,率先去往前厅,华涟也理了番神态,紧跟上去。

两人前后迈入前厅正堂,沈势抬手作礼:“老臣参见暄和公主殿下。”

“臣妇沈华氏参见暄和公主殿下。”

萧乐昭抬手:“淮远伯免礼,伯夫人免礼。”

沈势直起身来,见萧乐昭今日竟穿了一身素白襦裙,心中微有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