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众人纷纷回礼贺庆,气氛和谐喜乐。

“射覆令乃自古传承下来的文人雅趣,老朽便不多作介绍了,想必诸位也是迫不及待,那老朽在此宣布,本场射覆令首轮正式开始!”掌柜走到桌前第一列的首个托盘前,负手掐须,眯眼晃脑道出谜面,“身披纱裳,高住树上,白日唱曲,夜间乘凉。”

掌柜微笑发问:“诸公且猜,此谜面寓指何物?”

堂下响起窸窣的沉吟思索声,作为首题,谜面简单,大多人心中已有答案,但今之射覆令已并非道出何物那么简单了,而是需得另赋诗词作释,加之用时有限,想要快速作答,并非易事。

桌上计时的细香徐徐燃烧着,一轮限时一炷,能于规定时限内作出一首贴合谜面的清词丽句已算是才思敏捷,若能早于此,便能称为超群拔萃了。

细香的眼线燃至一半,一道清润的女子声音响起,这声不是来自喧攘的大堂,而是出现于西北方位的二楼雅间。

“冷树高枝犹未黄,清风凉露入衣裳。

寒蝉抱壳声犹涩,欲断还惊日影长。”

“此物为蝉。”

大堂众人齐齐往那声音处望去,但皆被窗扇遮挡视线,瞧不清吟诗人的面貌。堂下之人瞧不见,而正对着那间房的萧乐昭则看得分明,作答的不是站着的玄衣女子,而是坐在窗边不露真容的神秘女子。

“冷树高枝,清风凉露......”有人徐徐念出女子作的词对,细细咀嚼后拍手称赞,“此首七绝妙哉,在下襄来县人,彭姓,小名良知,敢问姑娘芳名?”

有人赞许也有人不屑,不屑的人是几名世家公子哥儿,本身文采平平,来参加射覆令不过是附庸风雅,消遣作乐罢了。

“什么个清风凉露,不过俗语,我看如今这射覆令也是愈发没有门槛了,这等水平也能引人拍手叫好。”男子飞快抡着手中的蚕面折扇,引来身旁几人的附和。

萧乐昭平日最是厌恶京中这些依仗家势,自命不凡的纨绔,人家的才华高过自己,抢去风头便出言贬损,试图为自己找回点脸面,实则已是没皮没脸。

她拧眉望向对面的房间,那屋内两人却好似不闻这些非议,只管答完题作罢,事主都不在意,她也不好平白出头,只得捺住不快。

可她想忍,堂下那几个狂妄自大的纨绔见事主不作回应,愈发无忌起来,吐出女子应于深闺俭性养德,不该来此和男子争强斗胜的言论,说罢还一通嬉笑,听得萧乐昭恼怒异常。

她刻意压嗓粗声道:“几位公子如此鄙屑那姑娘的诗,想必心中定是有了金章玉句,且道吟出来,让我等庸人见识见识盖世文豪的风采。”

嬉笑的几人愣了愣,抬头朝声音处望去,也只见半合上的窗,瞧不见人影,其中一位大腹便便的公子哥高喝:“与尔何干,莫管闲事!”

“自是不干我事,不过好言相劝公子一句,人有面,树有皮,人若无廉耻之心,则非人也,故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萧乐昭摇头晃脑地叹息,“若公子不知此言出处,可回去将四书中的孟子精读一番,如此,才不枉古来先贤劳筋苦骨传道授业。”

被骂的几名男子纵使再迟钝,也听出这话将自己骂作了不要脸的无耻之徒,在文人风骨盛行的南萧,即便是世家公子们也不愿意被人冠以无耻之名,登时便想要辩驳。

那酒楼掌柜忙出声止住态势:“诸位公子还是快些作答吧,余下时限可不多了。”

几名恼红脸的男子哪里还有心思答题,重重哼几声便前后拂袖而去。余下的人继续作答,有好词妙句不吝称赞,这才回归到射覆令樽酒论文,以文会友的本源上来。

之后的几轮比试如首轮翻版,那二楼雅间的神秘女子几乎都是在半柱香内作答,根据谜面,体裁多样,往往一经作答便引彩声阵阵。

眼见轮数无几,萧乐昭不免心急,偏流苏这时又赞起她的“劲敌”来:“殿下,对面那人好生厉害,这般才情,到底何许人也。”

萧乐昭撇嘴:“你怎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今岁的射覆彩头非我莫属。”

流苏吐吐舌头不说话,其实她知道自家殿下也并非真是为彩头而来,不过是想出宫体验民间节庆的喜庆闹热罢了,眼下如此较真,该是胜负欲被激了出来。

下一轮,萧乐昭首个作答,也赢来赞声一片,她不免有些自得,朝对面房间望去,未料那坐着的女子亦侧首回望过来,并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待她要细看时,那女子又直回身子,面目再度匿于玄衣女子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