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各位,我其实也做好了不知明日的准备。”
他推开后屋,给三人看了看睡在厚厚床褥上,面色看起来比城主府的那位骄儿还好些的两位侍女。
“谁也不知自己几时死,便是临阵磨枪,我也要多给自己积点阴德。我真没怎么她们。”
佘褚没再答复医馆掌柜,她看了詹文瑾一眼,詹文瑾自发走到两位侍女身边,一一查验。
一如医馆掌柜所言,这两人沉眠后除了被扎针外,并未受到其他影响。又因为这两人只是普通人,虽因为身在仙域,有些灵力游走,但这点灵力不过聊胜于无,身体的状况不会因为被扎针而变化太多。
这次探查,詹文瑾用了更久的时间。
许久之后,她与佘褚说:“没有拘魂痕迹,没有散魂。虽然这可能微乎其微,然而也只剩下这唯一的可能的。”
“他们是自愿离魂沉睡的,无人强迫,且一去不回。”
佘褚思考许久,她问詹文瑾:“仙域有什么法宝或是法术,是能诱人入梦的吗?”
詹文瑾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是被拘入梦境了?因是自己的梦,所以才没有拘魂的痕迹。同时入梦时久,身沉不起,神魂仍明,所以才又有离体之状。”
佘褚谦虚说:“我不懂医术,只是曾听人说过,梦境也是一境。传闻王九野不就是在梦中斩了四
凶吗?若是传言为真,我想,梦境或许也能影响现实。”枝还有别的用法。
然而这话佘褚不能直说,所以詹文瑾难免顺势会想得更深远。
她忧虑道:“你说的没错,现如今,思幽民生已复,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他们却没必要吞噬白银城,可若白银城和迷魂枝一样,只是个成事的引子呢?我听闻思幽摄政的乃是三尊中的七杀尊。此人年纪轻轻就能以七杀为号,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性平神和之人。由嗜杀之人摄政,谁知道思幽是怎么想的。”
佘褚:“……”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称号是继承的,不是按照行事风格新取的呢?
詹文瑾的忧虑令佘褚一时觉得哭笑不得。
苦笑之后,她不由反思。
当年一战之后,天地两界便彻底断了联系。如今三百年过去,不仅地界不识天界,天界看起来也不识地界。
詹文瑾觉得她是个厮杀暴戾的彪形大汉,和她觉得瑶君该是个高洁心善的仙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双方都在凭着臆测揣度对方态度,都活得战战兢兢,唯恐对方发难。
事实上,思幽百姓并无再战的意思。从她在庚子学府的观察来看,仙域的诸生瞧着和善,倒也不像是她想的那样全是伪善实恶之徒。
佘褚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她父亲总是想要她多出去看看了,有许多事,确实是书本不能告诉她的。
就好比现在这会儿,如果她不在,这儿没有一个真正熟悉思幽的人在,詹文瑾连带着庚子学府,会不会真以为这事会和思幽有关呢?
佘褚忍不住又联想起疏属山,那山魅给负危所用的生灵息——那也是思幽的禁物,同样出现在了它不该出现的地方。唯幸的是晏清并不识得那是什么,加上他对思幽本身并无偏见,这才没有当时就引得天界猜忌。
可这些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仙域,佘褚就是再傻,也知道思幽内部绝对出了问题。
不仅思幽,或许还有一方暂不明晰的势力,它潜藏在天地两界之中,蠢蠢欲动,瞄准时机,恐想再起天地大战。
佘褚思及此,隐隐有些后怕。幸亏她因岐覆舟的建议出来了,若是她不在,这事仍然发生了,天地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怕是禁不得这再三的试探。
会是谁呢?
佘褚沉思,山魅说生灵息来自星辰阁。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星辰阁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岐覆舟说星辰阁是这一二百年间刚冒出的商行,贯通三界,无物不买卖。从这一点来说,它能弄到思幽的禁物好像也不奇怪,就好像她与乌陵行手中,也有从天界商人处收拢来的天界至宝一样。
无论是谁,星辰阁一定与之有点关系,这点毋庸置疑。
詹文瑾见佘褚久久不语,轻声问道:“你有不同的看法吗?”
佘褚回头看向詹文瑾,决定先把祸水引向星辰阁。
她解释不了迷魂枝,还扭转不了詹文瑾的怀疑对象吗?
佘褚真挚道:“倒也不一定是思幽。你或许已探听到了
,我与瑶君是在疏属山相识的。疏属山时,操控负危之尸的幕后黑手,就从星辰阁买了三界各国的禁物来对付瑶君,我想,既然她能从星辰阁买到那么多禁物,白银城的迷魂枝,会不会也是星辰阁提供的呢?”这一行中只有北嚣是男人。
他僵在了原地,闭眼也不是,睁眼也不是。
詹文瑾倒是利索,手指捏诀施咒一气呵成,北嚣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听见詹文瑾说:“好了,他看不见了。”
北嚣:“……”好吧,我摸黑走。
他一句话不说,打算凭借声音跟在两人身后时,詹文瑾又说:“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