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莫斯的脸色更难看了。
客栈老板笑得前仰后合,颤巍巍地拍了拍自家叛逆儿子的肩,“那你的新搭档是谁?”
真希望是个性子柔和,行事谨慎的孩子,这样的话,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也能有个缰绳拉着,就像当年的唐和宋一样。
客栈老板一片慈父之心。
然后就看见,自家儿子眼一眯,冷冰冰地指着来人道,“就是他了。”
谁?
客栈老板一回头,就看见拥有一双清浅琥珀色眸子的华国少年正从玻璃门里走出来。
想到网上热闹非凡的传言,大家都说余的目标是要徒手攀登黎明之墙,客栈老板登时就是眼前一黑。
这跟自己想得也太不一样了!
胖乎乎的老板当场僵住,好半天才道,“我给你们做早饭去……”
十分钟后。
余曜坐在窗明几净的餐厅桌前,一边吃包子,一边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自己未来的攀岩搭档。
他在旧报纸里见过对方年少时黑着脸,站在父亲病床边的模样,还以为当时只是特殊情况。
但现在看来么,对方好像就是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难道叫艾莫斯的人,脾气都会很暴躁?
余曜忍不住地想。
遥远的f国,正在追逐雪季的尾巴,努力尝试新的跳跃的单板艾莫斯就狠狠打了个喷嚏。
“该死的,”他把雪板往雪里一插,“要是余在就好了!”
他就可以问问这个2160平转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波波头单板艾莫斯还不知道余曜的身边已经有了个新的板寸头攀岩艾莫斯。
虽然板寸头的艾莫斯冷着脸不说话,用叉子不停地搅动意面,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但敌不动,我也不必动。
余曜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的早餐,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毕竟这是祁家专门定制送来的早饭。
客栈老板的意大利面第一次吃还好,再多吃几次是真的会腻味,还是华国的家常菜吃起来让人觉得舒心。
少年在桌对面人的死亡凝视里,轻轻搁下调羹。
对峙的时间太久,艾莫斯也维持不住自己那副恶狠狠,阴沉沉的狼崽子模样了。
他把叉子往意面盘子里一放,清脆的碰撞声就回荡在两人的低气压间。
虽然余曜什么都没说,但艾莫斯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第一次交锋是自己输了。
沉不住气的艾莫斯双手撑桌站起来,试图从身高施以对方压力。
余曜挑挑眉,施施然地也站起来。
嗯,差不多高。
已经长到176的少年如是想。
艾莫斯的第二回合又输了。
两次无声对峙,自己都输得落花流水。
艾莫斯都要气死了!
结果一扭头,对方正在悠哉悠哉地拿着店里的饼干盒给松鼠喂吃的。
艾莫斯摩拳擦掌地挑刺,“余!松鼠不能吃饼干!”
余曜动作愣住。
艾莫斯趾高气扬,“它们不能吃含有添加剂的食物!”
余曜回过身,脸色古怪极了。
艾莫斯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终于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得意洋洋地双手抱臂。
然后就被自己的亲爹从背后给了个爆栗子。
客栈老板虎着脸,“谁说老子亲手做的饼干有添加剂了!”
艾莫斯:……
完蛋,光顾着较劲了,忘记自家老爹才是这些松鼠的实际饲养人。
艾莫斯在老爹的暴打下惊慌闪躲,心里也在不停哀嚎。
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些小学鸡一样的挑衅,压根就没能入余曜的眼。
老实说,余曜对唐清名究竟如何使唤得了艾莫斯这样在国际上已经成名的一流选手,且对方看上去还不怎么情愿,确实很感兴趣。
但他们现在又不熟,应该也问不到什么答案。
最重要的是,艾莫斯表现得这样孩子气,余曜其实是有点怀疑对方的攀岩水准的。
但再转念一想,唐教担保,客栈老板背书,最起码这个搭档的品行还是值得信任的。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就知道了。
余曜返回房间,取出了自己的登山设备。
“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少年望了望外面,唰的一声,拉上了冲锋衣的拉链。
他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被亲爹打蔫了的艾莫斯一下振作起来,“那我们现在就走!”
余曜到底有什么本事,等到了酋长岩就知道了。
岩壁可从来不会说谎。
艾莫斯当场就把自己的设备拎上了摩托车,还拍了拍自己的后座,示意余曜坐上来。
一辆车驮两个人还有两个包?
哪怕没有交警,余曜都觉得要出事故。
他婉拒了艾莫斯递来的头盔,拨通了自己经纪人戴维的电话。
已经等到长蘑菇的戴维在接到电话的当场就原地复活。
“我马上派车和摄影师过去!”
他答应得非常快。
摄影师?
余曜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按照事先的约定,他的挑战全过程都会被记录下来,再剪辑成纪录片或者电影的形式。
记录就记录吧。
少年对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向来很无所谓。
他瞥了瞥旁边跃跃欲试的艾莫斯,心知肚明,自己今天如果不能在一举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让对方心服口服,艾莫斯日后绝对不会全力配合自己挑战黎明之墙。
那这样的搭档,不如不要。
余曜
对换搭档无所谓,毕竟他和艾莫斯今天才第一次见,对这个强摁头的搭档并没有什么感情。
但唐教费尽心思才给自己找来了这么顶配的队友,没道理自己要浪费教练的一片苦心。
那就没别的选择了。
余曜深吸一口气,“你可以先去诺斯线的起点等我。”
“诺斯线?”
艾莫斯微微睁大了眼。
他想过余曜会直接上线,但心理预设的都是更低难度的路线,比如葡萄赛跑,海市蜃楼……哪怕是永不落地和西扶壁也行。
结果对方一上来就要上5.14a的诺斯线?
艾莫斯拿眼溜了溜余曜的包裹,“可你没有带露营设备。”
诺斯线虽然一度被誉为酋长岩上最繁忙的线路,但目前记录在案的自由攀登人数也只有五人。
大多数人即使借助设备攀登,也鲜少有能在一天之内完成的。
很多人都会选择在岩壁上露宿一夜,休息回血,诺斯线上也有很多天然平台可供停留。
余曜当然也知道这些。
但是说实话,他压根就不想在岩壁上过夜。
先不说卫生问题很难解决,很多攀登者不得不随身携带黑科技收纳袋,一直到最后下来时再一起处理。
这样的方式在少年看来既不干净也不卫生。
更何况,诺斯线上人来人往,很多天然平台都会被人提前抢占,就算他们能抢到,挤在硬邦邦的石板上睡觉,能有在木屋里铺好的床上睡觉舒适安心?
余曜不想委屈自己,除去黎明墙,他觉得酋长岩上没有任何一条路线值得自己在岩壁上过夜。
“不需要露营设备,”少年毫不犹豫,“今天去,今天回。”
艾莫斯眼神复杂,“你确定?”
诺斯线在1958年的首攀耗时是整整47天,老实说,即使是在酋长岩下长大如他,都不能保证今天一定能回。
但少年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
“对。”
这样的态度果决极了。
颇有一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美。
艾莫斯突然就对眼前人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好感。
他哼哧哼哧地把自己死沉的设备包扛下来,拉开拉链,就开始卸货。
悬空的帐篷,做饭的炉,保温服,睡袋,保温杯,压缩饼干……
一大堆东西被挑了出来。
余曜看得眼都花了,深深庆幸艾莫斯没坚持一定要在岩壁上过夜。
要不然的话,他们上崖的时候,还要拖上两大只这么重的背包,想想都觉得累赘得慌。
钟爱徒手攀岩的少年连自由攀岩时不可或缺的保护带都觉得累赘,头盔都不见得多么想带,委实不能接受自己如同蜗牛般背上重重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