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
余曜努力弯了弯眼,试图用笑容感化对方。
宋双成也的确在自家徒弟这个堪称乖巧的笑脸里勉强熄灭了一瞬怒火,可马上就在病房里冷冰冰的一声“麻烦把门带上”里再次破了功。
他用一声巨大关门声回应,换来了过路护士们不赞同的目光。
“我现在就回国,余曜,你跟不跟我一起回去?”
才来就要走?
余曜微微睁大了眸子,很快就摇了摇头。
“宋教,你先回去吧,我打算在这边住下。”
马上就要到了适合攀岩的春季。
而谢海青刚刚的话也成功勾起了少年的好奇心。
余曜是真的很想感受一下,一切都围着攀岩转的生活是什么样,就是不知道跟冬奥会时奥运村的氛围会不会很相似。
当然了,如果能多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从他们身上汲取到更多的户外攀岩经验,就更好了。
余曜从确认教练没事,就已经开始期待起接下来的酋长岩之旅。
他的心思毫不掩饰,化作点点浮光,雀跃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纯粹又灿烂。
宋双成一眼看透。
生
气之余,心一下就软下来。”
余曜微微皱眉,“但这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最近酒店。”
他倒不是不想住得近,主要是其他地方早就被预定完了。
唐清名冷笑一声。
谢海青也笑了起来,当场就打了包票。
“有唐哥在,还愁找不到地方?”
他这话还真不是空话。
唐清名在病床上打了几个电话,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会。
当天晚上,余曜连带着随行人员一起,就住进了离酋长岩最近的一家,家庭作坊似的木屋客栈里。
近到什么程度?
入住的时候,办理入住的前台服务员兼老板褐发胖男人自豪无比。
“哦,余!再没有比我们客栈更适合你们这些攀登者的住所,在你的隔壁,除了唐和谢,还有好几位酋长岩上的常客。他们明明都是开着房车来的,但还是会选择时不时来我这里缓解疲惫。”
祁望星惊呼,“开房车来的还用住宿?”
余曜也不大信。
可高鼻深目的客栈老板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耳语,“我这里有上好的威士忌和最给劲的伏特加!”
从来不喝酒以后也不打算喝的余曜:……
少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老板笑得更欢实了,“当然了,喝酒也要看和谁喝,像你这样的小孩子,他们当然不会找你的。”
亚洲人面孔不显年纪,哪怕看过冬奥,知道余曜已经有十六七岁,老板还是控制不住地想拿逗孩子的语气开玩笑。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铁盒子积攒的碎饼干,顺手投喂给正在窗口敲玻璃的胖松鼠一家。
那张和松鼠一样胖乎乎的脸上,笑容开朗又大方,开玩笑的语气也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等喂饱了野生松鼠,又拿竹竿打跑一群来抢劫的无耻小浣熊后,老板终于抽出时间,从柜台里找出了一沓明信片,作为少年刚刚答应跟自己合影的回礼。
明信片都是以蓝天白云的酋长岩为背景,偶尔也夹杂着几张动物特写,摄影风格略显稚拙,显然是老板自己的手笔。
余曜很喜欢这些原汁原味的风景明信片。
他笑着和对方合影,收拾好明信片道谢时,一不留神就看见了对方指腹手心厚厚的茧,还有各自缺了两根手指头的双手,心弦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这样的痕迹,明显是长期攀岩留下来的。
可是缺了四根手指的攀岩者?
余曜下意识地看了看老板身后,备忘录黑板右下角,潦草的字迹是一个常见的西方人名:迈尔斯·阿普尔顿。
等回到房间,就打开了手机搜索。
果不其然,他
()很快就在很久之前的新闻报道里找到了张跟褐发老板一模一样的和善面孔。
只不过报道里的男人更年轻,身形也比现在要瘦上好多号。
攀爬在酋长岩上那个名为怪兽裂缝的超清特写里,塞进岩缝里扭曲关节支撑全身的十根手指遒劲有力。
报道的抬头,先是用大大的感叹号,表达了对迈尔斯成功创下酋长岩最短攀爬时长记录的赞叹。
随后又用了很长一段的细腻笔触,详细描写了迈尔斯对徒手攀登酋长岩的准备,还剧透了迈尔斯打算从freerider,也就是‘搭便车’路线出发,大胆预言了对方一定会成为徒手攀登酋长岩的第一人。
可徒手攀登酋长岩的第一人虽然走的就是这条线,名字却不叫迈尔斯。
余曜继续往下看。
没多久,就在另一则采访视频里看到了老板之所以成为老板的原因。
原来是出了车祸。
视频里的男人看上去很颓废,但面对镜头时依然妙语连珠。
“嘿,上帝可真不给面子,他只收走了汤米两根手指,让他能够继续挑战黎明之墙。我呢,一口气拿走四根,还伤了腿,看来只好回去继承客栈,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儿子身上了!”
视频里的人大力拍着站在一旁紧紧抿着嘴,一脸凶狠,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十六七岁少年的肩膀。
余曜看着视频中人的脸就觉得眼熟。
在评论区翻了翻,才发现这就是去年世锦赛抱石组的冠军,跟神神叨叨的艾莫斯同名的艾莫斯·阿普尔顿。
少年突然就有了这间小客栈其实卧虎藏龙的既视感。
这样的感觉在第一天一大清早,他站在客栈一楼门外的白色木制围栏边远眺着,等待第一缕曙光照在酋长岩上时,成为了现实。
余曜是特意起了个大早来看黎明之墙的。
毕竟黎明之墙之所以被命名为黎明之墙,就是因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酋长岩上时,会让那片陡峭荒芜的一大片岩石最先闪耀起来,缀满金色的光影。
一月的天还很冷。
凌晨的天幕也是黑漆漆的。
余曜原本以为这种不算好的天气,会来看日出的人应该不多。
但这样的猜测很快就被证实错得离谱。
他才从自己的独栋小木屋出来,就看见了客栈一楼已经人挨人的拥挤餐桌,还有餐桌旁那些时常出现在户外攀岩杂志和小众冒险纪录片上的眼熟面孔。
再走出客栈前门,从小山坡上往下看。
盘山公路上也停满了一辆接一辆的黑色车辆轮廓,道旁站满了很多不时走动摇晃的人影。
人影大多背着大包,腰间也系着鼓鼓囊囊的镁粉袋,一看就是攀岩者的打扮。
真的好多人。
余曜突然就理解了谢海青说的,攀岩宇宙中心和攀岩国度的意思。
不过来的并不全是专业选手。
他甚至还看见了好几
组拖家带口的组合,连几岁大的孩子腰上都绑着迷你可爱版的镁粉袋,葡萄大的眼睛亮晶晶地仰望着那座还没睁眼的高峰。
酋长岩尚未苏醒。
但期待与它会晤的人们早已到达。
兴奋期待的情绪随着各种人为的动静声、说话声,如无处不在的空气般弥漫着整座峡谷。
余曜油然而生出一种很新鲜的淡淡喜悦感。
他蹲下身,摸了摸客栈里用来驱赶示警的猎犬。
那条早就习惯被撸的花皮沃克猎犬就亲昵地蹭了蹭,这个身上带着宿敌味道的陌生客人。
被撸得舒服了,还跑出去又跑回来,骄傲大方地把一只可可爱爱的小兔子叼到了少年的面前。
是一只巴掌大的褐色小野兔,大而黑的眼珠子水汪汪的,被放到地上也不跑,呆呆萌萌的,看起来并不是很怕人。
余曜:……他第一次见到打猎这么快的犬。
还是老板出来泼水时看到了,气得大叫,“杰克!你又把爱丽丝家的小女儿偷来了是不是!快!还回去!”
名叫杰克的猎犬尾巴垂了下,很人性化地不满呜咽一声,然后就一边失望地瞥着余曜,一边熟练地把小兔子叼住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