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他就发觉到不对劲了。
波浪道之后是弯道,弯道内壁不易超车,余曜忍着肩膀的伤痛,硬是没有把内圈让给他们就算了。
可弯道之后就是丘陵区,丘陵区有一条容易的近道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余曜居然没抢占近道?
韩在学直觉不对,等见到艾莫斯竟然也跟着余曜一起从坑坑洼洼的丘陵里艰难滑过时,更加疑心大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反正都已经是第三位,还可以等下一个障碍区再想办法超越。
韩在学咬着牙跟上余曜的路线。
落在最后一位
的朴恩宪:?
不是,近道不能走吗?
朴恩宪犹豫一下,想到自己第四的位置,果断走了近道。
他赶不上余曜和艾莫斯,但超过韩在学还是轻轻松松的。
第三第四名在丘陵区莫名其妙地换了个个儿l。
山顶上,正在观赛的其他选手眼睁睁看着前面三个有近道不走,最后一个抄了近道也没冲到其他人前面,俱都是一头雾水。
久经赛场的德米特里奇怪地又吹了声口哨。
费利克斯听得头疼,“亲爱的,你能不能不吹了,你一个上午已经吹了不下五十声口哨了。”
从始至终都在努力维持自己bking形象的银发青年:……
他别扭地抱着胳膊,“那你先告诉我,他们三个为什么都不走近道。”是脑子秀逗了吗?
这个问题费利克斯还真答不上来。
但冷余可以!
遥远的华国,个子很高,眉毛很黑的青年一本正经地指点屏幕,“余曜是在逗他们玩。”
明清元一口水喷了出来,“逗他们玩?”
原本刷题的凌燃也从台灯下抬起了头。
冷余就敲敲桌子,整理整理领口,一副解说员的自矜神情。
“咳咳,这是一种心理战术,余曜应该是想试探一下他们的性格。”
他指了指排在第四位的蓝马甲韩在学,“多疑,滑过多少次的路,一看别人不走,自己也不敢走。”
又指了指排在第三位的绿马甲朴恩宪,“无脑,别人都不走,就你走,而且还直接就赶超了自己的前辈。”
h国和华国可不一样,前后辈文化深重,霸凌事件时有发生,在竞技场上亦是如此,要不然的话,崔相元也不会听从朴恩宪的吩咐去大力撞人,反而毁掉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韩在学多疑又是前辈,现在见后辈赶超了自己,心里不定在怎么想,总归不会是什么好念头。
冷余光是脑补一下就爽歪歪,笑着总结道,“余曜是在试探,也是挑拨他们俩的关系。”
二对二的胜算可不高,二对一才能有所保障。
明清元皱了皱眉,“怎么简单就能挑拨到?”
冷余神秘笑笑,“比赛可才刚刚开始呢。”
如果不是不在赛场,冷余现在都想亲身为余曜叫一声好。
这一招驱狼吞虎用得可真有够高明的。
棒子国无耻下流的劣根性,注定他们自己的内部也是分崩离析,同组的两个人又怎样,谁说这两个人就一定能真心合作。
尤其是,韩在学和朴恩宪体型接近,明显不是互补组合,与对方的关系一定不如跟合理搭配的崔相元来得亲近。
撞型的人最容易起矛盾。
因为他们平时的利益链往往是重合的。
冷余在心里分析一遍,越想越觉得耳熟,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己从教练那儿l得到了非常肯定的回答的问题。
余
曜居然真不是从他们短道速滑队出来的,可他对付棒子的法子怎么跟他们的一模一样?
冷余真情实感地疑惑了。
但在千里之外的赛场上,比赛还在继续。
余曜略施小计,就调换了第三、第四名的位次。
朴恩宪还是第一次明晃晃地超过了队里的老大哥前辈韩在学,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想到之前有一次被韩在学抢走了比赛名额,更是兴奋得连嘴角都翘了起来。
他的爷爷是h国滑雪协会的上层官员,平日里倒是不怎么怕韩在学,全赖于对方的实绩再加上前后辈文化才会有所顾忌。
可这些放在冬奥赛场上算什么。
只要自己能拿到冠军,以后队里的头一个就是他,完全可以横着走。
至于得罪韩在学,反正等进入决赛,他们俩也要拼个高低,有什么可怕的。
朴恩宪美滋滋地想,然后目光就阴狠地钉在最前面领滑的少年右肩膀上。
他跟使唤崔相元一样比了个队里私密手势,然后就诧异地发现,韩在学居然没跟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朴恩宪不太高兴了。
另一头,韩在学在发现自己中了计,错失了丘陵区近道的时候,就已经不太高兴了。
一方面是懊恼自己的多疑,另一方面则是埋怨朴恩宪居然没跟上自己。
一个后辈,仗着爷爷是官员,就这么狂妄吗!
韩在学心里快要压抑不住怒火与讥诮,偏偏在这时,朴恩宪居然还给他打手势。
蠢货,手势只能是我打给你才有效。
韩在学卯足了劲儿l,奋起直追。
只不过这次他的目标不是余曜,而是先自己一个位次的朴恩宪。
朴恩宪也没想到队友居然没按照自己的指令动手,狠狠地在护目镜下皱了皱眉,也开始了加速。
两人意外地开始你追我赶。
余曜在转弯时,余光瞥见着一幕,突然就笑了下。
不过一个丘陵区而已,矛盾就已经暴露出来。
跟h国在短道速滑上那些下三滥相比,这两个人真的要稚嫩不少。
不过这才只是个开头。
呼呼风声里,余曜仿佛听到了一头凶猛的野兽正在凄厉吼叫。
毕竟自己连利息都还没有收回来。
少年在下一个转弯,发觉韩在学重新拿到第三位次,两人貌似短暂地恢复和谐,预备夹击自己时,眼底就泛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凭借着脑海里的路线,在波浪道故技重施。
韩在学就重新被卡回了最后面。
等到他再追上来。
余曜又冲着他再度发难。
韩在学被少年如猫捉老鼠般连番戏弄,很快就怒火中烧。
但当务之急不是生气。
他竭力压住怒火,再一次被压制位次后,硬着头皮选择了听从朴恩宪的手势。
终于领先又终于掌握主动权的朴恩宪喜不自胜,隐晦地比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们还用跟之前一样的包抄方式。
韩在学忍住不甘照做。
就在他们有意无意试图隔开一直守在余曜右侧,保护他的伤势弱点的艾莫斯时,一直维持固定走位的艾莫斯突然就变了。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轻轻松松地就用了跟余曜一样的方式斜插进了他们原本的路线中。
朴恩宪被挡住去路,瞬间从第三滑落到了第四名。
朴恩宪:??
他恼羞成怒地试图去撞艾莫斯的雪板,可对方躲闪地更快。
只不过躲闪之中,韩在学和朴恩宪都发现了,余曜似乎在用手势指导对方,手势用的还是他们都能看得懂的h国队手势。
两人暗喜地交换了个点头的动作,就再度用包抄的方式追了上去。
只不过这次,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余曜的身上,隔开艾莫斯不过是个幌子。
果然,少年又比划了一个向左的手势。
韩在学和朴恩宪下意识地齐齐往右包抄,满心恶意地打算先给余曜的庇护者一点颜色看看。
结果艾莫斯居然没往右,反而往了左?
朴恩宪的雪板收势不住,一下擦碰到了韩在学的雪板上。
巨大的刮擦声如雷贯耳。
听得艾莫斯心神舒畅。
不枉他牢牢记住了余曜的嘱咐,手势方向每一次使用都要反复一回,要不然的话,还真让这两个垃圾撞了个正着。
现在,自食恶果吧你们!
艾莫斯爽到头皮发麻,内心对少年又敬佩三分,这脑子怎么长的,想出来的战术绝了。
只是可惜这两人居然没一个摔倒。
艾莫斯心里难免有点失望。
但想起少年之前玩味地说出的那句“玩当然是要慢慢玩”,面带嘲讽的淡淡嗤笑声言犹在耳,艾莫斯就又重新高兴起来。
他调整自己的方向,眨眼又跟到了少年的右侧,呈保护姿态。
一般情况下,身为大跳台世界冠军的艾莫斯当然不可能甘心当给别人陪衬的绿叶,但如果是在自己本来就不擅长的项目上,又是要教训h国的情况下,勉勉强强也能接受啦。
虽然打不过也是一方面。
艾莫斯在余光里暗搓搓地关注着少年上半身协调地起落,搭配柔软膝盖,不断潇洒地一跃而起的身影,就对自己宛如机器人般上下分离的僵硬姿势感到绝望。
他再也不要来滑坡面障碍追逐了,他的滑行真的很吃藕啊喂!
艾莫斯的内心戏很足,可惜都传不到当事人的耳朵里。
虽然余曜现在也没心思关注搭档的心理健康情况。
少年更关注的是,后面那两人的状况如何,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收网。
他从余光里观察着,见韩在学不知不觉地滑到离朴恩宪稍远的位置时,就知道自己可以再加一把火。
余曜冲艾莫斯点了点头,就和对方同时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
他们在过弯道墙时佯装失误,选择了稍大一点的弯,又在过弯后分隔开足以容纳一人的宽度,果不其然就发现对方骤然滑近的身影。
“去死吧你!”
韩在学阴狠地在心里默念,直直冲向余曜右肩位置。
可还没待他凑过去,艾莫斯这个讨厌鬼就又滑过去堵住了那个缺口。
这样的情形一连来了好几次。
韩在学心里失望又堵得够呛,见朴恩宪一直傻愣愣地没帮忙,从比赛开始就如影随形的憋屈感,顷刻间化为了满腔的怒火。
为什么不帮我?
为什么不跟着我一起行动?
韩在学简直想咆哮出声,同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朴恩宪的身份。
h国滑雪协会的太子爷,顶替自己的同型后辈,以及,本次冬奥会自己的最大竞争对手之一。
如果朴恩宪能像崔相元一样辅助自己,韩在学敢保证自己现在肯定不会动一丝一毫歪心思。
但朴恩宪这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
与其跟他合作,倒不如先干掉一个竞争对手,再奋起直追。
余曜抢占的先机太多,但艾莫斯可不是什么难以战胜之辈。他之前之所以能领先,全靠抱少年的大腿,可现在呢,艾莫斯显然已经开始吃力。
只要自己能超过艾莫斯,就能晋级到大决赛。
能进大决赛的至少也是个第四名!
眼见艾莫斯又一次没跟上余曜的步伐,再次落后大半个身位,韩在学就像是饥饿的人看到香喷喷的肉一样,两眼放光。
耳畔凄厉的风声里,仿佛有个邪肆的声音不断响起。
“干掉朴恩宪,你至少是个第四名。”
“你擦碰了他的雪板,拿不到好成绩回去一定会被刁难。”
“第四名算什么,进入到大决赛,你再干掉余曜,就能拿到前三名,甚至是冠军。”
“干掉朴恩宪!”
最后的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带着致命的诱惑,韩在学的心神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瞳孔紧张激动地颤抖着,却始终生不出丝毫抗拒心。
抗拒什么,抗拒拿金牌吗?
一想到奥运金牌,韩在学脑子轰得一下炸开,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拿了金牌之后,会得到多少大人物的接见,又能收获多少有钱的狂热粉丝,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只要干掉朴恩宪就可以了……”
这个念头陡然坚定起来。
韩在学如饿狼般驱使着雪板,小心翼翼地蛰伏,不着痕迹地侧弯。
电光石火间,蓝马甲身影倏地就冲向了斜前方的朴恩宪!
“砰!”
“唰!”
“啊——”
巨大的人体砸落声和痛呼声敲打耳膜,远处苍青矮松间的鸟儿l都被惊到飞走。
余曜和艾莫斯却都没有回头。
他们一前一后地向前冲去,背影干净利落如仙人拂衣而去,任由后面传来的惨叫呻.吟声很快消失在耳畔的呼呼风里。
只是很快,两道雪板飞起落下的碰撞声里,掺杂了第三道不和谐的摩擦声音。
还剩最后一个。
少年漠然地挑了挑眉。
护目镜狭窄的视野里,银白色的雪道蜿蜒漫长,坚硬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