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睛还没坏以前，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狙击手。

所以这会儿，小金毛敏锐地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他。

视线倒是没有恶意，是静默而温暖的。

以他为中心点，守护者们的目光交织成网。

他本能地认为又是克拉克，张口就想怼这个狗男人。

可是视线的方向，又不完全来自天上。

萨沙满腹狐疑。

只得站起身来，慢慢地往公寓方向去。

公寓楼下，有个老人一直在卖花。

萨沙过去的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金发男人，急急忙忙走开了，同时慌忙合上自己的旧钱包。

可他手里什么也没买。

认出了萨沙的小翅膀帽子，老人拿了一把漂亮的红玫瑰，放进萨沙手里：

“不开心的小男孩，希望这束花能带给你一点点好心情。”

萨沙：“？这个多少钱？”

老人笑眯眯地送了花，却又不说话，回头就去招呼下一个客人了。

萨沙只好把花捧在手里，略有点吃力地爬上公寓三楼。

他本想把花撇到鞋柜上，但是凝神看了会儿，老人挑的花，每一朵都长得饱满漂亮，不该因为自己的坏脾气，受这种无妄之灾。

于是翻箱倒柜掏了个玻璃瓶出来，灌好水，修剪花枝，把玫瑰插起来。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脑中隐约闪现了一个破碎的画面。

他似乎曾经也为一个疲惫的金发大兵这样干过。

他趁着人家不在，悄悄往人家床头上放了一朵小花，就像放了个很小的希望。

他心里想着，小花这么漂亮，男人应该不会不管，会天天记得给它浇水。

而他浇水的时候，回忆悲痛往事的时间，也许就能少那么一点。

回忆的时间腾出来了，积蓄面对现实的勇气的时间，也会多那么一点。

一天多一点，一年多一大点。

总有一天，英雄会从摔倒的地方再次站起来。

现在想想，这个想法还真是挺傻白甜的。

目前超酷超孤僻的小脏狗，对此嗤之以鼻。

而且他也想不起那个身心俱疲的大兵，到底是反抗军里的谁了。

只是家里有了花，整个房间看着都有点不太一样了——他以前的避难所，肯定是没有空间养玫瑰这种娇贵玩意的。

萨沙把花摆在房间几个位置试了试，最后还是摆在了茶几上。

有玫瑰花衬着，他又觉得茶几周围被整得乱糟糟的，就慢慢地把散落一地的案宗收拾起来，归整归整。

打扫了茶几周围，他又觉得客厅别的地方也乱。

既然都开了头了，也不差这点地方，萨沙索性把整个客厅都理了一遍。

人的性格也许会影响居住环境，夜翼的个性跟风一样洒脱自由，结果他的个人物品也挺洒脱的，到处飞。

萨沙从冰箱顶上拿了只拖鞋下来：“……”

像他以前住过的另外一间小公寓，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窗明几净的，后来还有了颜色温暖的墙纸，和挂在门上的麦穗风铃——是第几个世界的事来着？

他的记忆又乱了。

小金毛只好放下抹布，在水池边撑了一会儿脑袋。

公寓里的灯管全部被夜翼换过，亮度很低，又刚好足够辨物。

萨沙把昨天没用完的香薰蜡烛点上，玫瑰花在烛光里影影绰绰的，刚被打扫过的客厅一股清香味。

他把腿卷在沙发里，东歪西倒地躺着，看着花发呆。

萨沙：【狗系统，这个是不是叫破窗效应？】

萨沙：【狗系统说，你有没有文化？你要是为了一个打破的杯子，砸了人家整个客厅，才叫破窗效应。你为了一束花，把整个客厅都打扫了，这叫小布尔乔亚。】

狗系统反正就是个光点，飘在他肩膀上，屁都打不出一个。

但它到底还在这里，没有一声不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世界再怎么草淡，小金毛闹腾的本性就摆在那里。

他想，其实他还是喜欢漂亮的花，平和快乐的人群，以及看一场可能不怎么好看的电影的。

布鲁海文下小雨了，外面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还挺好听。

萨沙：【狗系统，你给我发个任务吧。不然我都不知道每天活着干什么。】

萨沙：【狗系统说，那这样吧。明天的主线任务是：看一场别太烂的电影（0/1），以及，买一盆放窗台的花（0/1）。】

萨沙就这样，一边等着狗系统开机，一边开始了他的独居生活。

小金毛每天往家里叼一盆花，没过两个星期，窗台就没有位置摆了，只好作罢。

他在布鲁海文住了一个多月。

萨沙眼睛不好，日常只能昼伏夜出，在这个月里，他也知道该为自己的安全做点准备。

他的确狙击专精，但毕竟也当过几个世界的滚刀肉，就算没有系统，就算这具身体身娇体软还半身残疾，到底还是有别的看家本领留着。

布鲁海文老是下雨，他干脆去五金店买了些基础工具，改造了一把小黑伞，搞成了钉枪、电击棒、砍刀、烟-雾弹、防暴盾五位合一体，平时就挂在手上出门。

有这个神器在，只要不是遇上超级英雄、或者变种人这种开挂级别，他把来找事的人干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不知怎么的。

在这个月，parkthone街区连一宗偷窃都没有发生过，一跃成了全美唯一犯罪率为零的街区。

小金毛挎着他超厉害的小伞，走街串巷的，自己心里也挺奇怪。

他知道，按照布鲁海文的原设定，它的犯罪率其实比隔壁哥谭差不了多少，同样是一座麻烦重重的大都市。

……这么一看，民风还真的挺淳朴……？

他立在马路边上，慢慢地挠了一会儿脑壳。

与此同时，就在这条街的尾部，一个气势汹汹的大汉撞开超市的门，高声道：“举——”

一道金色的闪电闪过，大汉一秒消失。

闪电侠超紧张：“哇！这次有点近哦！我有没有被发现？我没有被发现吧？”

蜘蛛侠也很紧张，他跟小闪一个样，一紧张就重复话唠：“我觉得没有，我觉得没有。”

他扒在一块不发光的灯牌背后，伸了颗脑袋去看看走在路上的小金毛。

萨沙挠完了脑袋，又挎着他的小黑伞，慢慢沿着马路回家去了。

闪电侠还是很紧张：“没事吧？”

蜘蛛侠：“没事！”

末了他又觉得不对：“等等，说好了一个人轮一个星期，这个星期是我的，你怎么还在布鲁海文？”

闪电侠言辞振振：“我跑得快呀！来回中心城和布鲁海文，就一秒的事。”

蜘蛛侠很担心：“下星期是斯塔克先生了，他不会高兴你占他排班的。”

夜翼：“……”

他其实很想说，布鲁海文是有本土英雄的——他自己（重音）！——根本不需要外援来保护小金毛！

但是自从这帮人自己定了个排班表，他就完全没有插嘴空间了——谁都明白，他们嘴巴里说着是来维护治安，其实个个都想往萨沙跟前凑。

要不是真的害怕萨沙生气，美队给他买玫瑰花那个晚上，就该忍不住掉马了。

说好了给萨沙静养空间的，结果一个比一个过分！

哈尔这个皮皮灯，居然还伪装了一个星期检票员和放映员……！

他一直不说话，萨沙也不抬头。

小王子自己不懂怎么挑电影，每次撕了票就给他，找个最近的影院进去坐着，不管好片烂片，像在做任务似的看完。

然后哈尔拿了票，压着帽檐，领着他跑去家庭imax影院。

知道他飙车牛逼，就把《速度与激情》1到8给他放完，给人看得一愣一愣的，第二天出门，还去音像店买了张强森海报。

哈尔猛虎落泪：“我今天！！终于！！摸到小漂亮的手了！！！”

蝙蝠侠：“……”

夜翼：“……”

……怎么感觉事态演变的方向怪怪的？

绿灯侠在蝙蝠家大本营里嚎完，还是没忘记给布鲁斯说正事。

哈尔：“绿灯军团传来的消息，他们在2813扇区看见了……呃。”

蝙蝠侠淡淡给他补完：“克拉克。”

正联这些因携带记忆、而分散各地的人，最终还是因为萨沙，重新聚在了一起。

他们曾经是战友、并肩作战的伙伴，彼此之间有极深默契感，一个眼神就能通晓对方的意味。

但就算重逢，有些话题依然是禁忌。

不同于复联的情况，正联中大部分人，在上一条时间线都是战犯。

因此世界骤然重启，很多人都无所适从，甚至选择直接消失。

在这条时间线上，神奇女侠一直留在天堂岛，没有出来；鹰女退隐。

钢骨和渡鸦，他们本也想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但后来夜翼重组了少年泰坦，又把他俩给挖出来了。

如今少年泰坦，正在干当初正义联盟的活；而正义联盟，则似乎永无重建之日了。

哈尔：“我……就……感觉应该让你知道，布鲁斯。然后……我很抱歉。虽然我私下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也知道道歉没有用……但——唉。我很抱歉。”

蝙蝠侠举了一下手掌，意思是不必继续道歉了。

蝙蝠侠：“我知道了。”

宇宙2813扇区，距离地球254万光年的仙女星系。

如果是现在，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碎片、放射性光线、和永久的虚无。

——那是氪星遗址。

第一卷第十章

萨沙今天起了个大早。

小金毛全副武装，一顶渔夫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大墨镜和黑口罩戴好，再打上小黑伞，第一次走进了布鲁海文的阳光底下。

他站在公交车的车棚底下，翻了会儿手机地图。

上了公交，一站坐到底，到了布鲁海文最边远的郊区。

然后他下了车，步行到另一条乡间公路上。

他朝来往车辆竖了会儿拇指，蹭到一辆运货卡车。

爬到人家后车斗里，悠闲地搭顺风车。

……小金毛这一波，其实纯属常规操作。

结果吓翻了在布鲁海文东躲西藏的一行人。

这周轮班的蜘蛛侠：“不是……等等！他要去哪里啊？！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还没起床呢……等等我啊？！”

夜翼也被唬了一跳。

蝙蝠家的作息基本跟小金毛同步，早就习惯昼伏夜出了，冷不丁有一天萨沙一大早出门，他们居然谁也没跟住。

美队起得早，这会儿都跑完二十圈回来了，一听这乱糟糟的公共通讯频道，英挺的眉心中央，出现了一道川字，沉下声线：

“萨沙现在的位置呢？”

蜘蛛侠要哭了：“我不知道啊！”

夜翼：“……帽子上有追踪器。我现在马上追过去。”

美队心急如焚，一把把衣架上的外套扯下来，结果哗啦拽垮了衣架。

复仇者大厦一楼大厅，早起的还有猎鹰和班纳博士。

拽垮衣架这动静也太大了，把两个泡咖啡的队友都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在栏杆外冒两颗头。

猎鹰：“……又、又出去啊？”

班纳：“史蒂夫，最近感觉你好像经常不在基地……托尼也是。”

当然，托尼一直都挺我行我素的，他不来基地太正常不过了。

但是美队不一样，他已经算是大家默认的复联领袖了，神盾局那边有什么幺蛾子，尼克·弗瑞永远第一个找他商量。

结果从上个月美队掉了一支手机起，局长就屡屡逮不到人，愁得他一颗卤蛋脑袋更秃了。

美队：“我出去一趟。有紧急情况就呼叫我，好吗？”

猎鹰：“哦……哦。”

他眉心还没松开，就听公共频道里，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在说话：

“我知道他要去哪。”

夜翼：“布鲁斯，哪里啊？”

蝙蝠侠：“他被发现的地方。”

萨沙并不知道，他们一大清早就在鸡飞狗跳。

到了地点，就跟运货司机道了谢，跳下车。

他觉得今天自己情绪还挺好，腿也被治疗射线照了一个多月了，没那么疼了，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新的主线任务。

——调查自己的重生地点。

主要是狗系统一直不开机。

他总觉得，得自己出来找突破口才行。

他最初重生回来的地方，是位于郊区乡镇路边的下水道口。

现在他慢慢步行过去看，被超人一路从路面打倒地底的大洞，已经不知道被谁封上了。

他只好到处找最近的下水道口。

找到了一个，把井盖挪开，从包包里拿出新买的小手电，叼在嘴里，就慢慢往下爬。

萨沙摸着墙，找到了那个被撕了门的垃圾房。

小金毛今天专门穿了长筒雨靴，就淌着水在里面转了一圈。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画面里，这里好像曾经是红太阳监狱的入口位置。

当时墙上钉着一只哗哗流血的大蝙蝠，而他就站在墙前，看着卡尔的眼睛，拿捅肾小刀把自己剖开。

疼是真疼，他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似乎还能感觉胸腔隐隐作痛。

爽也是真爽。

但这种爽感仔细想想，其实还是可悲——他感觉那时的卡尔，应该对自己已经没有一丝一毫旧情了。

而他却还是在前男友跟前踢凳子上吊，到头来还是自作自受，只有自己感动，别人看着估计还挺搞笑。

萨沙一想起不义超那个狗男人，浑身情绪还是在爆炸乱窜；

可想而知，当初他在超人身上栽得有多惨。

萨沙探索了一圈，没有找到什么错位空间或者时间入口，他又没有专业的磁场检测工具，只好停下来，又打了一会儿狗系统光点出气。

只是沿着原路返回的时候，他听见了很细微的呜咽声。

不像人，像是什么小动物的。

萨沙举着手电，沿着下水道两旁的地下通道，一路循着声音找。

他在通道拐角处，找到了一条破旧的红披风。

当时他被克拉克气傻了，一路叫着他滚，连男人用来裹着自己的披风，也扯下来丢掉。

现在宽大的红披风里头，有个什么东西在拱来拱去的，发出很虚弱的呜咽声。

萨沙找了条木棍，谨慎地把那块破布挑开。

一条狗子。

浑身白毛的狗子。

不过它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被人打理过了。

白毛脏兮兮地纠缠在一起，项圈也没了。

旁边还倒着个篮子，里面只剩零星几根玉米棒。

白狗用充着泪水的眼睛，看了小金毛一眼，又呜呜地把头插在红披风里，只有屁股撅在外头。

萨沙挠了会儿脑壳。

这看着……像是附近的流浪动物。

可能是迷路掉进下水道，然后出不去了？

他本也不是特别想管，流浪动物一般都凶，挨一口不是开玩笑的。

可他临走时又看了一眼，才发现狗肚子底下都是血。

受伤了？

萨沙看了看出口方向，低声：“狗狗。”

小白狗看着并不亲人，听到人声，立刻把头拔-出来，龇着牙哈他。

萨沙立刻投降：“好我马上走。”

结果他一转身，小白狗居然颤巍巍跟上来了，给他吓得一个激灵，以为狗要咬他。

小白狗支着耳朵，对着他东嗅西闻的。

萨沙蹭在墙上不让它闻，它还拿两个白爪子抱着萨沙的腿，后腿使劲立起来，居然能有人腰高。

冰凉凉的狗鼻子，悉悉索索一路往上嗅，差点插进他衣服里去。

萨沙使劲按着狗头：“过分了！过分了！”

小白狗：“呜呜。”

不知怎么的，小白狗一下子就温顺了。

它的白毛肚子破了个血淋淋的口子，伤口处看着绿莹莹的，疼得它整个狗直抖。

但它还是努力向后坐了下来，拿舌头舔萨沙的手背。

萨沙皱着眉看它。

小白狗：“呜呜……”

萨沙：“……我把你抱出去，你会咬我吗？”

小白狗支起耳朵：“汪呜！”

它东倒西歪地跑回去，把倒在地上的篮子扶正了，滚了一地的玉米棒子一个个叼回去。

狗头伸进篮子里，让篮子挂自己脖子上，又颠颠地跑回萨沙脚边。

萨沙：“……你这玉米很金贵啊。”

小白狗挺胸：“汪汪！”

萨沙试着对小白狗伸出手。

小白狗脖子挂着个篮子，两爪伸出来搭他肩膀。

于是小金毛很顺利把它抱起来了。

他抱着狗走了一段，开始攀登通向地面的维修用铁梯。

他本来就跛了一条腿，再抱着一条狗子，几乎是单手单腿往上跳着爬。

快到地面了，地面上的阳光往他脸上一晃，萨沙一下没抓稳，眼看就要一个倒栽葱，摔到铁架梯底下去。

一只非常有力、戴着皮革手套的手，从上方伸进来。

——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肘。

萨沙：“……”

蝙蝠侠：“……”

萨沙：“……咦！”

蝙蝠侠：“……”

他刚刚脑子里最后的画面，还是蝙蝠侠被钉在墙上的一幕；

冷不丁看到男人幽蓝的眼睛，和一对尖尖的蝙蝠耳朵，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萨沙：“蝙蝠，你不是……”

他转念一想，也是，他一直没心情去管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日常重启，那就算蝙蝠侠在那条时间线被钉死了，这个世界也应该再吐一个新的出来。

……只是这个新的，还会有之前的记忆吗？

萨沙还在那发愣。

男人一手抱人，一手抱狗，已经把他俩都从下水道里抱出来了。

黑暗骑士今天刚准备结束夜巡，就听说萨沙自己跑出来了。

他连盔甲都没脱，直接飙着蝙蝠车过来找人。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他这次没飙到河里。

……但重逢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蝙蝠侠算是正联里很不好相处的一个人物，只有像大太阳一样的人间之神、黑夜中一抹亮色的夜翼、还有以前满嘴大哥大哥跑火车的萨沙，能跟他处得来。

可是现在萨沙不跑火车了。

两个闷葫芦怼着嘴，谁也不开口，原地干瞪着。

夜翼：“你找到他了吗，布鲁斯？”

蝙蝠侠：“……”

夜翼：“……我知道了。”

蝙蝠家的大少爷不说话了，可心里操心得不行。

按道理说，大蝙蝠同时也是布鲁西宝贝，布鲁西宝贝是什么？那是哥谭一朵大名鼎鼎的交际花，别说女人，男人都得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可就不知道为什么，蝙蝠侠这个人，对一个人越是上心，就越难展现布鲁西一面的自己。

——简称傲娇。

夜翼也是离家出走了这么几年，才慢慢搞清楚蝙蝠侠面冷心热的个性的。

他凝神听着通讯器，心里有点惴惴的。

小金毛这个月的情况明显在转好，确实没有他刚接到人时，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可他还是担心他俩会干起来。

结果听了几秒，蝙蝠侠把通讯器关了。

夜翼：“……”

萨沙抱着条小白狗站着。

蝙蝠侠看了他一眼，打开蝙蝠车的顶门。

蝙蝠侠：“上车。”

蝙蝠侠：“……”

蝙蝠侠：“……我送你回去？”

萨沙虽然记忆混乱，但蝙蝠侠是他最可靠的神级队友，他当然记得他的蝙蝠大哥。

这一瞬间，其实他还是本能地想转身就跑的。

但是这么大一只蝙蝠立在这里，他还拖着一条伤腿，想也知道跑不到哪去。

……只是大哥说话，怎么变得这么客气……？

他慢慢爬进车里。

蝙蝠车只有一个驾驶座，但驾驶座后还有空间，他就在那儿坐下。

然后把怀里的狗子翻过来，让它坐在自己腿上。

小白狗的肚皮上，真的有一道划拉出来的血痕，血痕周围脏脏的，好像有些灰尘和绿色粉末。

看到蝙蝠侠，它挣了一下，好像想去叼男人的披风。

可是小白狗很虚弱，这一下没挣动，就温顺地倒在了萨沙怀里。

萨沙看它湿漉漉的眼睛，巴巴盯着他看的模样，莫名有点心软。

……既然都带上来了，就顺便带回去，处理下伤口算了。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根本没注意到狗子的存在。

他把蝙蝠车的外观，用全息伪装成成再普通不过的小轿车后，就把车往布鲁海文开。

蝙蝠侠：“……”

萨沙：“……？”

小金毛真的有点懵逼。

他总觉得，如果是蝙蝠侠本来的性格，他才不会理会所谓的“情绪问题”，一定会抓着自己这个“时空纠正者”盘问到底——哥谭、正义、世界和平，这些在黑暗骑士眼中，才是第一顺位，甚至比他自己更重要。

蝙蝠侠的确是极富魅力的领袖型人格，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首领——只有拥有最完整的情报，他脑中的备用计划，才能趋近万无一失。

就跟当初他在反抗军基地的时候，不义联盟每一条通讯、每一则消息都必须经过他手一样；而萨沙抽到的卡，也需要全部跟他同步。

可男人就是沉默着。

萨沙见他不出声，自己又不确定大哥到底什么情况，就也不出声。

只是瞥见男人顺手调地图时，指尖在车顶戳了几下，戳来戳去，居然都没戳对按钮。

看着好像……

有点……

……小紧张……？

萨沙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可是蝙蝠大哥啊！怎么可能紧张？

他俩就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尴尬沉默中，飞驰回到布鲁海文的parkthone街区。

蝙蝠车停进了公寓楼后一条无人的小巷里。

他俩还是没说话。

顶门打开，布鲁海文又下雨了，凉凉的雨点洒进来。

黑暗骑士先下了车，在车边站着，撑着漆黑的披风，给他挡雨。

萨沙：“……谢谢。”

蝙蝠侠：“嗯。”

小金毛自己抱着狗往外爬。

他腿脚不方便，蝙蝠车上车下车，又都是从顶上走的。

下车时没站稳，萨沙一个趔趄，一脑瓜磕在了蝙蝠侠坚硬的胸甲上。

小白狗被挤在中间，挤出了“叽”的一声。

萨沙：“……”

蝙蝠侠：“……”

主要这个磕上去的姿势，看着不太雅观。

看着就像是一只受尽委屈的小金毛，一头撞进了他大哥的怀里似的。

萨沙把自己整得很尴尬。

刚想站稳。

——下一秒，蝙蝠侠沉默着，把他抱紧了。

第一卷第十一章

蝙蝠侠抱小金毛的姿势，其实非常笨拙。

……不像大猫，倒像个熊。

反抗军首领用他那装满abcde计划的大脑，看似冷静地回忆了一会儿。

他有点不太自信，所以在想夜翼是怎么安抚人的。

跟着他收紧了强壮的臂膀，把怀里那个受尽磨难的小王子，整个裹进了自己的漆黑披风里。

“——谢谢你。”

这是男人说的第一句话。

声线很低，很轻，里面却藏着大海一样深沉的感情。

天知道守钟人等了多久，才能当面对他的小王子说出这句话来。

“——你值得比现在更好的一切。”

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这是他极少数没经过大脑、直接从内心里传出来的声音。

语调比第一句笨拙多了，还磕磕巴巴的。

他无比想让萨沙对自己更好些。可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怎样做才能补偿萨沙经受过的一切，所以这就是深沉内敛的黑暗骑士，能做到的全部了。

蝙蝠侠声线很低：“——如果你需要我，我会一直在这里。”

布鲁海文的雨水滴滴答答，都落在了蝙蝠侠尖尖的长耳朵和披风上，倒是没有打湿披风里的小金毛。

几秒后，被裹在怀里的人，弱弱地挣动了一下。

蝙蝠侠立刻放开他。

男人默默站在墙边，身形高大，耳朵尖尖，看着像一只有点伤心的大黑猫。

重生后变得孤僻的小金毛，不再叭叭地叫大哥了，也不肯让人抱，这一点其实他心里也早有预料。

……但他确实挺受伤的。

萨沙退开两步，把中间被挤成一块饼的小白狗，放在旁边有屋檐的角落里。

然后小金毛也默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一跛一跛地靠近男人。

又停了停。

大蝙蝠低头看看他。

他也抬头看看蝙蝠侠。

然后又低下头，慢慢地、小心地拱进男人披风里去了。

夜翼：“……啊……”

彼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跑过来偷看的闪电侠：“……啊啊啊啊啊啊啊！！！！”

频道里一片惨叫声，吓得远在曼哈顿的托尼，慌忙召唤盔甲：

“怎么了？萨沙怎么了？！”

蜘蛛侠：“抱、抱……”

闪电侠：“啊啊啊啊啊！！小、小漂亮他、他第一个主动拥抱的人，居然是布鲁斯——！！！可恶啊啊啊——！！！”

托尼：“！！！！！”

美队：“！！！”

哈尔：“！！！！！”

夜翼倒是什么都没说，但他蹲在小巷顶上的招牌里，迎风落lui了。

……落的lui成分还挺复杂，一半是老父亲般（？）的欣慰，一半是酸溜溜的柠檬水。

天可怜见的，先找到小金毛的人是他，一路被又踢又打把人接回来的也是他，自己家杯杯全被rua掉的人还是他，结果第一个让小金毛软化的，居然是最冷冰冰的大蝙蝠……！

蝙蝠侠披风里头，跟他的个性一样，也是冰凉凉的——毕竟他身上是森冷的凯夫拉铠甲，而不是包裹着灼热太阳的紧身战衣。

但萨沙也不说什么话，慢慢钻进去了，脑袋磕在他胸甲上，沉默地靠了一会儿。

男人愣了一秒，把他再次抱紧。

一只手很笨拙地扶着那颗小脑袋，轻轻按在自己胸甲上。

他们沉默着拥抱了一分钟。

萨沙声音带着鼻音，嗡嗡的：“……反正你……你没死就好，大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蝙蝠侠怀里抱着小金毛，眉心微微一蹙。

脑袋立刻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萨沙很可能是忘了亲手启动逆时钟的事了，否则他不会说这句话——作为启动人，萨沙自己应该最清楚，就算所有人都在上一条时间线死亡，逆时钟也不会抹去他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萨沙本不应该对看见他这件事表示惊讶才对。

重生后忘了这段记忆后的萨沙，精神状态比刚启动逆时钟那会儿，其实已经好了不少。

这更印证了他曾经一个猜测：萨沙为了发动逆时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在上一条时间线，任凭自己恶化到底了。

蝙蝠侠心想，萨沙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

在上一条时间线，他们刚从九头蛇那里，把被洗脑7年的美队救回来的时候，美队曾经自杀未遂。

那一次，显然给萨沙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他嗷嗷地在主控室跑进跑出，然后坐在反抗军基地的铁架梯上，一根接一根地抽闷烟。

那时候的萨沙还是一个求生欲顽强的快乐小金毛，英雄寻死这种事，在他眼里简直根本无法理解。

蝙蝠侠看了他一会儿，沉默地站在他身边，等着他向自己倾诉。

萨沙没憋多久，呱啦呱啦地都倒出来了：

“你说本来打了胜仗，开开心心，美队干嘛要这样对自己呢？活着不好吗？活着总是会有好事吧，就算一时半会还没来，以后会有的啊。就像我前不久才知道可以回家一样。多等一会儿，不行吗？”

蝙蝠侠当时问他，什么回家。

但小金毛当时又什么都不说。

蝙蝠侠：“萨沙。你想回家？”

男人问这句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扒在楼顶上的守金毛小分队，谁也没听清楚。

——就看见本来乖乖埋在披风里的萨沙，猛地抬起头来！

夜翼操碎了心：“完了完了完了，本来好好的，怎么又谈崩了。”

萨沙看了他一会儿，慢慢从他的披风里退出来，去抱趴在角落的狗子。

这么一来一回，他的渔夫帽也湿透了，帽檐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萨沙：“我现在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也不再是‘时空纠正者’了，我没办法再帮到你什么。蝙蝠，你要是见到格雷森……就帮我说声谢谢他吧。“

他其实本想说，失去宿主身份的自己，对于拯救世界的蝙蝠家来说，其实算是一纯路人，没有必要再管他的事了——哥谭和布鲁海文的守护者，又不是成天闲得慌。

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

小金毛觉得，这话说出来可能有点伤人。其实蝙蝠一家对他都很好，他没道理把坏情绪往他们身上泄。

所以最后他只说：“……就这样吧。大哥，你好好的。”

萨沙抱起小白狗，穿过冰凉凉的雨，往自己家里走去。

蝙蝠侠停在原地，看着小金毛孤独的背影。那只白毛狗子，这会儿爪子扒在他肩上，伸着狗头往后看，正好跟蝙蝠侠对视。

小白狗暗搓搓跟他打招呼：“嗷呜。”

蝙蝠侠：“……”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