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江维摸摸方恪狗头。
然后他实诚道:“我只看出来他做了几个空翻,还有几个像是电视里剪刀腿那样的动作。”
肖遇淡淡道:“他得失心太重了。老师一开始找他聊过,希望他专注舞蹈,不要去忙别的无用功,因为他和我不一样,正好是技巧派。”
周动靠练,肖遇靠领悟。
但周动并不知道这些,他嫉妒杨术白给肖遇介绍了这么好的戏,他把扬名和热度放在了第一。
而以团体出道,势必会被压制个人锋芒。
肖遇偶然看到杨术白看着周动的视频唉声叹气,说周动的方向已经开始错了,可她无能为力。
那时候肖遇不懂,但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提起表演,周动已经抛弃了舞者本身需要关注的舞,而是选择了华而不实的技巧,更多把关注点放在了如果炫技、如果在极短时间内,用高难的刁钻动作夺人眼球上。
“肖遇”
程家森的声音在场上响起,肖遇回神,下意识举手,起身,然后喊了个到。
不少学生都是这么回应的,他倒也不算是太出挑。迎着不少好奇的目光,肖遇从中排往下走,不知不觉间,目光居然又和燕守对上了。
他差点一脚踩空。
程家森看到肖遇这模样挑眉,下意识往燕守那看,果然就看这人脸上又是那一种恰到好处的唯心笑容。
他见鬼的把笔帽拉开,和旁边几个人道:“男主。让后头记录的人仔细点,别露东西。”
顿了顿,程家森说:“刚刚差点摔那点给我单独剪出来。”
因为刚刚获得了几个确定角色,程家森心情好多了。主演一向是最花心思的,他曾经有一部电影,走遍了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山区,才在一个牧区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真正和荒原野狼搏斗过的眼神。
这部戏里,他想要的夏今天,是沉静但又狂热的——他要夏今天台上为舞蹈献祭,台下如果一湖死水,飓风吹过不起涟漪。
而肖遇台上台下的反差,给了他想要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拜访过杨术白,问为什么肖遇会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差。
杨术白当时的回答是,“启越说,肖遇就像是另一个她,她身为电影演员,在拍戏时可以成为角色,那么,肖遇在跳舞时,他就是角色本身。”
而离开了舞蹈,肖遇就只是肖遇,他本人本身就比较安静,练舞时也大多都是一声不吭,或许是生活当中没有什么他很在乎的东西,所以肖遇的情绪一直沉静。
在程家森看来,这就是他心里的夏今天。
肖遇逐渐走到他眼前,程家森又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低头想看资料表,发现照片那是个洞。
他手里的资料表被燕守换了。
程家森又把表格放下,说道:“和资料上的照片没什么出入,保持不错。开始吧。”
肖遇点头,后退站在了中央。
没有伴舞,肖遇其实也很久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过舞了,但他并没有任何一丁点紧张。
旁边的老师放了他一开始准备好的伴奏带,观众席上短暂的喧哗过后,就是燕守被手挡着也难藏的诧异和笑容。
伴奏居然是《小燕子》。
熟悉的节奏就像是打开了无数人的开关,肖遇回头时,身上宽松的衬衫被风吹动,看着观众席笑了笑。
而后他转身,双眸微微垂下。
他只是站在那里,程家森脑中就突然浮现出了两个词。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肖遇动了。
他只是轻提身,但整个人的劲儿就已经提起来了。程家森毫不怀疑,如果这时候给肖遇一个空绳,他甚至能直接飞起来,变成一个真正的燕子。
肖遇的天赋是独一无二的。
杨术白说他缺了些情绪,可在程家森看来,肖遇似乎并没有。
在跳这个舞的时候,他俨然是全身心投入进去的,他非常热爱自己所饰演的那只……
燕子。
程家森无语。
燕子。
行嘛,燕子这不在自己边儿上呢嘛?
一舞完毕,肖遇的轻盈彷如身入平地。这里来试镜的演员并非全都来自于舞蹈系,然而就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但此时此刻,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在问同样的问题。
——他是谁?
“肖遇。”
可他们上网搜,也并没有搜到过多的咨询,更多都是业内比赛的信息,然而隔着网络,隔着屏幕,带来的震撼始终被稀释,获取到的冷冰冰的‘双杯得主’这四个字,似乎还是轻了些。
场上不知从哪里开始响起掌声,越传越开,片刻后,掌声响彻在了整个场馆。
学生大多天性自由洒脱,遇到热闹的就叫好,差劲的也孤立多过奚落,未来想进这一行的,起码面子上功夫都过得去。
程家森喊了两声,才把掌声压制下来。
他脸上的喜色简直压都压不住,大笑着拍掌,“好,好好好。”
演技不好,可以调教,从无到有。可正经舞台上的功夫,他也没辙。
尤其是在前一个周动做了对比之下,肖遇的表演也就显得格外出彩,格外动人。
以纯舞蹈打动人,这些年少有了。
他只穿着宽松的练舞服,随意在日光充足的厂房跃动几下,都能给人以一种惊艳的感觉。
饶是程家森这么多年见到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在这个时间下,还是不由得眼前一亮。
场上安静下后,他考虑着得给宣传点素材——肖遇的舞蹈惊艳,履历漂亮,可只是这些,还不够。
宣传要火,得要噱头。
他想了想,抬头说道:“中心大剧院敢上吗?”
肖遇跳完后只有轻微喘息,他听过后,也没管后面坐席上传来的阵阵惊叫,想了想说:“那您可能得和剧院那边协商一下演出时间,最好在明年三月前。”
这是程家森没有想到过的方向,他一愣,“嗯?”
燕守在旁边低声道:“肖遇也是中心大剧院首席。”
程家森沉默了会,干巴巴‘啊’了声,挠挠头后不解道:“中心大剧院首席这么漂亮的履历,你怎么不写上?”
肖遇这次更直白了,说道:“因为他们拖欠工资,我和他们的合约明年三月到期,后面不打算续约了。”
中心大剧院占着中心两个字,其实并不是公家性质的,在那边出演的舞者演出费高,一场顶国家台五场,出入的大多都是商界名流,是以地位还算是高。
这是程家森始料未及的场面,他一愣,道:“那不然,换个地儿?”
“嗯。”肖遇点头:“国家大剧院吧,我在那边才是正经首席,选在那边,我好安排时间。”
程家森点头。
岑南幼面色不变,慢吞吞喝了口水,借着水杯遮挡,低声道:“老程,你是导演。”
程家森:“啊,我是导演。”
问题是导演也不是万能的啊,国家大剧院也不是不能交涉,但也就是交涉,谁敢给打包票就一定能按照他们排的时间上啊?
程家森忽然意识到,哪怕他自觉自己已经把肖遇想的够厉害了——但这个‘想’,摆在肖遇的事实身份面前,还是有点不够看。
肖遇这时候道:“我表演完了,那我能走了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