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脸色阴沉,捞起沈司星,脚步腾挪辗转到数十里之外的山坳。
银白剑光如影随形,在老七脚边炸开蜿蜒如蛇的裂痕,电光噼啪作响。
见到电光的刹那,老七便明了了出招之人的身份,饶是如此,也不由惊讶:“陆廷川?!”
按他的计策,陆廷川得罪了天庭,在阴间没有了立足之地,想要活命以图后事,唯有利用转生轮暂时蛰伏到人间一条路可走。
陆廷川犹如一只被他赶进口袋里的猎物,以为找到了生路,到头来却只有死路一条。
老七喜欢这样折磨死敌的快感,就像当年他被晏家扫地出门,当众受折辱退婚,之后他爬上泰山府君的高位,亲自将这些玄学世家撕成碎片,碾作齑粉……
晏玦的死是唯一的意外。
泰山府君的神座远不
能让他满足,想要突破因果,登上幽冥至尊的位置,他必须付出超脱想象的代价。
可是代价得到的硕果,居然被某些蝼蚁所染指。
银白光瀑中,一位玄衣男子携剑而来,温润的五官如覆寒冰,正是陆廷川
老七眼眸幽深,充斥着铁铸的杀意:“龟缩了那么久,天庭的人一走就冒出来,酆都天子的风范令人耻笑。”
对于老七的挑衅,陆廷川泰然若素:“我说转生轮缘何那么大的动静,原来是泰山府君驾临。府君大人,说实话,你在人间的身份着实让我惊叹了一番。”
他蜻蜓点水般看了眼老七臂弯里的沈司星,四肢软绵低垂,已然失去了意识。
陆廷川握紧停星剑,手背青色的血管微凸,不合时宜地笑了笑:“其实,你也没料到我胆大包天,竟然敢留在酆都吧。”
“无论如何鬼玺和沈司星如今都在我手里,”老七轻蔑道,“你来迟了。”
陆廷川摇了摇头,鬓角长长的发丝随风曳动:“闲话少叙,你我都清楚,你动不了沈司星,鬼玺也到不了你手里。在我现身后,就更不可能了。泰山府君,你已落下绝棋,再落子,也只有投子认输的份。”
“是么?”
先出手的恰是老七,不过这回,他取出的法器不再是那支白烛,而是一条数十米的铁链长鞭,每节铁环都有倒刺,末端如蝎子尾一般倒勾,映射着不祥的幽光。
飒——
长鞭如指臂使向陆廷川甩去,划出破空声。
玄冥之气波动,一人之间的距离时近时远,空间和时间失序、倒错。
破碎的时空如同一片片碎裂的镜片,陆廷川在其中看到少年时在雪窦山练剑的自己;在枉死城外死于非命的自己;被上仙赐剑的自己;步步迈上青石阶,登临酆都帝位的自己……
空气蒸腾模糊,令人难以辨别铁链所在。
陆廷川敛眸,信手一挥停星剑,霜雪似的剑身就落在其中一节铁链上,卡住倒刺,如同蛇打七寸,转瞬间恢复时空的秩序,叫老七的法器现出真身。
电光萦绕剑身,电流窸窸窣窣,银蛇般蜿蜒爬行,即将攀上铁链长鞭的一刹,老七却曲臂一甩,鞭子在半空划出一道弯月,嗖地抽了回去。
两人,一剑一鞭,在酆都墨黑的山峦间跃动,剑光照彻黑夜,鞭风切断淫雨。
一黑一白,两股势均力敌的玄冥之气在酆都上空冲撞,天地为之震颤,黄泉为之咆哮。
万鬼哀唳,阴木萧萧。
吊诡的是陆廷川没有留手,似乎不甚在意老七手中沈司星的死活,而最想杀沈司星的老七不得不反过来保护他的小命。
不出十招,老七就觉出味来,陆廷川在逼迫他做选择。要么放弃沈司星,也就意味着放弃鬼玺,前功尽弃,要么带着拖油瓶与陆廷川拼死一搏,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之前是他逼陆廷川走上绝路,如今攻守异位,被逼上绝路的人居然成了他。
“哈哈!
”老七笑声阴惨,像一只玻璃金樽撞向冰面。
老七的目光落在沈司星紧阖的眼皮上,恍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陆廷川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留在酆都的原因,除了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陆廷川对一个凡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心思足够隐秘,如一缕清风,一抹水色,隐秘到或许连陆廷川本人做下决断前都未曾察觉。
“陆廷川,你猜如何?鬼玺我不想要了。”老七的虎口卡住沈司星咽喉,后者在无知无觉间引颈受戮,脆弱至极。
他愉快地看着陆廷川平静的面容出现一丝波动:“象征酆都权柄的法器可以有很多,莫不如我自己造一个。”说着,就要掐断沈司星的脖颈。
陆廷川心脏紧缩,须臾,已经拟好了假意向老七投降,或是在沈司星死后,第一时间从老七手中夺回他魂魄的章程。无论哪种,总能保住沈司星的神魂。
然而,令他们一人都没想到的是,老七钳制下的沈司星猝然睁开双眼,在老七决意亲手掐死他的瞬间,将一柄桃木剑钉入老七手腕内侧的命门。
嘶嘶……
桃木最克鬼气,老七的伤处登时焦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