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手触及那扇门时,后脑倏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的对话传来:“……总归是隐患,不能留。”

“任何人都不能动她。”

“殿下!”

声音一冷,“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是。”

须臾,脚步声,衣料摩挲声响起,她的头被人抬起,轻轻搁在膝盖上,那叹息如水,流淌过耳边:

“伤了你,是我之过。可你不知,府外有人密切监视。方才,你若是踏出一步,后果……”

那人顿了顿,似乎不敢说下去,又苦笑,“对于你……我总是不敢冒险的。”

嗓音飘渺,带着诉不尽的温柔,“这里的一切,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可你偏偏来了,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我跟你的关系,已经被人察觉。那样的高位,或许没有软肋的人才能坐得稳。只是,我怎能在你到我身边来时,又将你推开……那样对你是残忍,对我,又何尝不是……”

后面的话,断断续续,再也听不清。

怎么可以听不清。

与那股潮水般涌来的黑暗艰难地撕扯,她终于大口喘息着,从那黑暗中抽身,猛地睁开眼。

彼时,清辉漫洒,紫绢为帐,飘拂不定。月光如同银霜般泄在那人身上,勾勒出绝美的容颜。

乌发如瀑,泪痣如火。对方明显也没想到她竟会突然醒来,一惊之下起身就走,却猛地被人从后面抱住。

那少女如同受惊的小雀,娇弱的身躯发着抖,声音轻得要碎掉。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然怎么会见到,朝思暮想也想要见的人?

苦笑,“我原本很怕死的,如今看来,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在他身后,轻轻说:“你夜夜入我的梦,我以为,你在那边过得不好呢……荷包给你烧过去了,可有收到?”

“你曾经同我说,喜欢金鳞,因它一遇风云便化龙,我可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笨吧,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可是,就算一辈子做那池中物,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为什么不能就待在小月洲,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我知道了。是我不够好吧?”

她渐渐松了抱着对方的手,任凭眼泪流进嘴里,全是咸腥味,眸光空洞,“是,我不聪明,也没什么才华,帮不了你和爹爹,还要你们来照顾我……活着只是拖累……你们谁都不要我,没一个人要我……”

她一步一步后退,直到跌坐在了地上,满身狼狈。

不是的。

不是的……

“我不够好,所以你才把我丢了,一个人,到很好很好的永安去。”

小姑娘双手紧绞,头发散下来,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仿佛一株枯萎的植物,“你是恨我的,恨我对你说了那些话。我那时,怎会对你说那种话,我怎么可以那样逼你……”

她说,为什么死的是阿爹,不是你。

为什么,你不去死?

那样残忍、那样恶毒的话,她怎么能说出口?以至于,逼走了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家人。

此后,便是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抓着头发,浑身颤抖不已,连续不断地呢喃着,仿佛着了梦魇似的,突然“噗”地喷出一口血来,那血洒在地上,艳艳的像是开了桃花。

旋即整个人歪倒下去。

那人一惊,立刻过来扶住她的身体,毫无迟疑地紧抱住她,仿佛要把这个小小的姑娘揉进身体里去。

而她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抬手,抱着面前人的肩膀,“阿爹的死,我不怪你的,我怎么会怪你。”

“我怎么会怪你……”

她泪淌下来,像是永远流淌不尽,浸湿了发丝,缠绕着脖颈,苍白得仿佛易碎的水晶,“你该怨恨我,你是怨恨我的,才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就把我一个人丢下……”

那个会敲她脑袋,教她写字,给她买糖葫芦,牵她的手走过长长的街道,到田野上去放纸鸢,那个会在她生辰时做一碗长寿面端到她房中的人,她永远,永远地失去了。

回忆着过去种种,以及迄今为止遭遇的一切,茯苓像个孩子一般大哭起来,“永安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好啊。”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慌不择路地,抓起对方干燥的手,“求你了,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别去永安……”

“你会死的。”

这四字落下,那人面上的血色,骤然褪尽。怔怔地把她盯着,看上去像是要不能呼吸了。

“嗯。”

许久,对方点了点头,声音很轻,“我不去。”

再一次用力将人抱紧,茯苓安心地靠着对方,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最后的救赎。

只是突然,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根弦倏地断了。她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脸贴着的这个胸口,是温温的,还能听到非常清晰的心跳声。

这人,是活的。

但更令她惊悚的是。

那一片平坦而坚硬,根本没有女子该有的起伏……并且对方生得很高,就算坐着也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肩膀也很宽,身上的衣物并非柔软的衣裙,反而分外挺括,衬得身姿笔挺。

“……”

一片窒息的沉默中,紧接着,她听到外面有人恭声道:

“殿下,安神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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