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了,我不知道……请你们离我远一点,别再靠近,也别再搭话,我也不想……”
费奥多尔:“诶,难道你快死了吗?所以才能看见黑漆漆?”
他四处张望着,但什么也看不见。从那天醒来开始他就再也没见过黑漆漆了。
此时,乙骨忧太也带着泡软的列巴回来了。
发现士兵醒来,乙骨松了口气。
“我应该带三人份的食物回来的。”他先把食物递给了费奥多尔,看着「岩石墙」后陷入惶恐的伊万,“你先吃掉我这份吧。”
费奥多尔先一步把难以下咽的食物给推了过去。
乙骨的视线顺着移到了小孩的脸上,费奥多尔眼也不眨,浅笑着开口。
“我还不饿。”
说完,肚子又咕咕叫起来。
乙骨忧太没有拆台,把费奥多尔那份面包推了回去。
相处了几天,他也差不多摸清了小孩的习惯。等饿得难受他会自己咬着牙下咽的。
接着,乙骨把注意重新放回伊万身上。
他想了想,决定从交流最基本的开局入手。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或许是乙骨忧太给伊万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居然真的能从混乱中抽出精力,虽然依旧是颠三倒四的,但好歹给出了回应。
“我是伊万·亚历山大罗维奇·冈察洛夫。”
“如果我父亲死了,就是伊万·冈查洛夫。如果他没死,那就还是伊万·亚历山大罗维奇·冈察洛夫……”
“无论如何,你可以叫我伊万,或者冈查洛夫……但是我也要死了,所以名字好像也没必要介绍……”
乙骨忧太:“……”
即使突然有了听懂陌生语言的某种「功能」,他还是听得眼冒金星。
重复的词汇像是往草莓芭菲上叠芭菲,巧克力圣代上叠圣代,乱糟糟的,令人摸不着头脑。
费奥多尔还在和饥饿做抗争,顺便贴心总结:“他是伊万·冈查洛夫,我们平时叫他伊万。”
不清楚这算不算好的开始,乙骨接着说:“我想先确定一下,你清楚现状了吗?”
伊万抱着脑袋,唇色和脸色一样白:“我看到了好多黑影,和我的朋友们长得一模一样,围绕在我身边,不断诘问……”
“没有吧。”乙骨的视线放在伊万身侧,歪着头。
为了让伊万稍微安心,他竭力把自己看到的咒灵外观和「伊万的朋友」区分开来,所以描述的格外详细。
“要说的话只有一个,只有人类一半大小,眼睛的部分是两张嘴,嘴巴的地方被缝合起来了,手臂倒是很长,绕着圈盘在一起。啊,就像蛇那样——应该不是你的朋友,所以也不会问你什么问题。”
“如果你觉得冷的话是正常的,因为它的尾巴正在往你的衣服里钻,嗯,右肩应该比左肩重一些。”
费奥多尔默不作声地往后缩了缩。
伊万的痛苦卡在一半,不上不下,比复杂感情更加纯粹的恐惧压上心头。
黑发青年的描述在他耳中非常简洁,由名词、动词组合的句子简单到粗暴。
但经过这样一阐述,伊万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好像是事实。
穿着厚实的衣服依旧觉得寒冷,小腹是冰凉的,右肩很沉,连胳膊也抬不起来。
伊万左右张望,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躲比较好,以至于快停止呼吸了。
乙骨想要安慰他,说,但是咒灵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因为自己在呢。
话还没说出口,伊万往后栽倒,眼看着又要晕过去。
费奥多尔放下了列巴,开始挑选起了石头。
要是列巴没有被泡软的话,或许还用不着挑石头,还有什么比这面包更适合当武器的东西呢。
小孩的动作很明显,虽然乙骨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伊万知道。
毕竟他刚才差点被砸断腿。
我居然,连精神错乱的机会都没有吗?
士兵的灵魂在对着西伯利亚恸哭着说:「其实我一定还身处不清醒的地狱中吧」。
如果现在晕倒的话会怎么样呢?无非就是被费奥多尔砸断腿,或许还会被触碰着死去。
当然,也有别的死法可选,比如这个「黑色死神」所描述的「东西」。
用岌岌可危的思维想明白后,伊万·冈查洛夫在此刻表现出了令人敬佩的钢铁意志。
“我清楚……现状了。”他说。
“那太好了。”乙骨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他伸出手,单手捏住咒灵的「头」,接着五指用力。
咒灵尖叫着被祓除。
伊万觉得似乎没有之前那样冷了,而这个认知却让他更加难受。
这不就印证了乙骨忧太所言皆为事实了吗。
乙骨对他的心情毫无察觉,甩了甩手:“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做完之后,请回答我几个疑问吧。”
乙骨忧太说的最后一件事,指的是由伊万·冈查洛夫亲手将那些尸体重新埋葬。
尸体几乎成山,腐烂得不像样,却奇艺安详。
最前面的就是一直和伊万聊天来排解寂寞的战友,接着是长官。
掩护自己撤退而炮弹击中,咬牙拖着回来却发现只剩下上半身的家伙在更后面。
还有嘲笑伊万说「乳臭未干的臭小鬼,乖乖在指挥所带着哭鼻子吧」的老兵;每天咒骂西伯利亚,咒骂英法德,咒骂俄罗斯的那家伙;抱走费奥多尔小狗的两兄弟……
居然全在这里。
伊万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