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里之外的一艘小船上,姚云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放两只鸡的血,高鸣乾在船舱里也蒙着面,专注地低头看手上用皇族密语写成的信笺,一个字一个字地解读,待听到姚云正准备进船舱,便把信笺藏进袖中。
姚云正放完牲血弯腰进船舱里坐下,原先吊着的左断臂已经神速愈合,如今只用薄薄的玉制夹板束在左臂上。
他仗着自家窝里有药血才这么不惧受伤。
这回也一样,饮过了,身上的伤快速痊愈了。
“高老二,你还是不跟着祭拜吗?你家死了不少人,还准备着让他们当孤魂野鬼?”
“孤去吧。”高鸣乾轻笑,“你爹现在正和你哥会晤,你还是需要这么避着他吗?”
”
留下它,就好像他也在他身边一样。
“不管你需不需要我,我还是想在临走前和你说一声。”关云霁想看着他的眼睛,顾小灯坦然地让他看,他却有些受不了对视,低头抠手指去,期期艾艾地说着自以为的遗言,“不管是生是死,是刀山是火海,我都会不遗余力地想念你。就算到了阎王面前,我也不会跟阎王说你我来生不见。”
【我会在你的墓碑上刻些大骂的话,无常带你去阎王面前时,你记得和阎王说道说道,“如有来生,与那骂我的、我负的人永世不见”】
这是顾小灯在南安城时同他说过的话,他一直无法忘怀。
关云霁一想到这话就有些忿忿,年少时的坏脾气回光返照了一下:“和我撇清关系什么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顾小灯欲言又止:“……”
戌时四刻,关云霁从楼船上离开,在西平城冲天的锣鼓声里朝着黑鸽指引的僻静幽暗小巷而去。
在小巷的尽头,有经隔了多年的故人来赴约。
关云霁来到那人不远处,隐匿在阴暗的影子里低声叫他:“殿下。”
“许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上一声还是如慧。”高鸣乾转头看向他,脸上戴着面具,仍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熟悉神情,“那时你循着我的踪迹追到我们,她带着她娘跟你走了。彼时我问你是不是我表弟,你说不是,说自己是为女帝卖命的岳家人。”
关云霁从阴影里缓慢地走出来,有些嘶哑地改了口:“表哥。”
高鸣乾笑起来:“我怎么听说关家被顾瑾玉杀光了?你真是我大表弟?不会是趁着鬼节跑到阳间来的吧?好弟弟,你来找我是要讨阳间的供奉?”
“我是人,关云霁还活着。”
高鸣乾敛了笑意:“是吗,尊贵的关大少爷,你大驾光临西境不会是带着什么重大使命,捧着高鸣世的命令,来配合顾瑾玉抓我这个逆党吧?”
关云霁沉默须臾:“表哥,我从来没有忘记这八年来遭受的屈辱。倘若我说,如今中枢乱象隐现,高鸣世弄权不成反败,御下出现松动,我趁此带着背后岳家的势力,借着南安城一役绕道赶来西境联络你,为了替你复位,洗刷关家血仇——凡此种种,殿下,您相信微臣吗?”
高鸣乾久久没有说话,胸膛似乎有不寻常的起伏。
僵持半晌之后,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取出盒中的一小颗珍珠似的东西,用内力在掌心里震成粉末,微微低头一嗅,就将粉末吸食殆尽。
关云霁看着他的动作,起初还有些不解,很快面无血色地意识到麻烦:“殿下,你沾了烟毒?!”
“对。七天就得吸食一次。”高鸣乾直接笑着承认,“弟弟,我是逃到这来投靠邪魔外道的,你不会以为地头蛇是好相与的吧?”
高鸣乾沾的烟草是双倍的剂量。当初他带着残
()部逃亡到西境,进梁邺城和千机楼接触,对方在同意结盟之后送来了这“特产”,他把顾如慧的那一份吸食掉了。
高鸣乾沉沉地笑着:“你可想好了,表弟,你敢扶持一个沾的烟毒的皇族逆党复位吗?”
放在以前,关云霁大抵要非黑即白地斩钉截铁定夺个不能,但如今他也没有评判的资格。
他只能不假思索地跪下。
鬼节之夜,不止西平城,西境内的各地都闹哄一片,人多便难免有摩擦,顾平瀚在明面,顾瑾玉在暗面,两人连同底下的人都比往常警惕,各在不同的地方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