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眼都亮了，连一向持重的四世和吕雉都开始理小衣服了，更别提那些浪的，三世的刀剑己经磨好了。六世准备好了拎着七世的身子当盾牌，七世哭唧唧，可惜大家都忙，不想理他。

又是一阵马蹄声，琇莹抱着他小兄长进了门。

小政在他臂弯里摇头晃脑，小辫子甩来甩去，掰着软软白白的手指头给他数自己看了几种不同的烟花狗。

琇莹一声声应着。

然后他们被围住了。

李斯和蒙武他们一干老臣看着他们小陛下软乎乎地趴在公子怀里，也不怕人，乌溜溜的眼珠子望向他们，天真无邪。

“你们是琇莹说的我未来的臣子。”

李斯他们顿时执礼，老泪纵横。

“咱陛下真是聪明。”

蒙恬默默地碰了一下小政的手。

“政公子原来还小一点是这样的啊。可惜当年错过了。”

小政已经从琇莹怀里退下来了，他感受到蒙恬对自己的欢喜，偏头冲他笑。

“你是为我忠心耿耿守边的大将军，阿恬。”

蒙恬回想起少年时的阿政，小麦色的脸红了。

当年政公子也是这样，偏头轻笑，扶起他。

[你就是蒙武将军的长子？]

他当时小小，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家父确是蒙武，小子蒙恬，见过政公子。]

他最初相见的陛下闻言笑起来，一笑华光侵堂。

[蒙氏又要出一位少年将军了。]

现在他的陛下说，你是为我忠心耿耿守边的大将军蒙恬。

蒙恬突然热泪盈眶，他单膝下跪，与他的君王平视，而后低下头。

“我是蒙恬，为陛下守土，是蒙氏一族无上的荣耀。”

小政一如昔年，笑起来。

“我知你是蒙氏的少年将军。我见你，便开心。”

蒙恬堂堂七尺男儿，搂着他嗷嗷哭。

“陛下，臣愿意为你守一辈子的边疆！”

李信性子急，立马挤了进来，握着小政的一只手，“末将也愿意！”

王贲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很快也蹲下身子，握着小政的另一只手，

“末将与王氏一族愿意继续为王上开疆拓土。”

慢了一步

的扶苏和阴嫚，气得往李王二人里挤，最后没挤过，咬牙切齿地跪在一旁。忘了忘了，公子也是个狠人。

琇莹抢了条子，收了礼物，抱起小政，横着剑就要兵马俑送客。

众人无奈被请了出去。

他们走后，小政才抱着那个小老虎，坐在椅上，笑眯眯地翻画书。

琇莹拿着条子，开始泡奶。

“先试温，试温啊。”

他手里拿个温度计，“41度。不行，必须40度，不然会烫到的。”

等到40了，他才开始在杯中倒入所需水量的2/3，然后又开始捣鼓奶粉。

“不能太浓，会吸收消化不了，容易胃疼，太稀也不行，缺营养怎么办。”

他完全没想过李斯他们给的是给小婴儿冲奶方式，而小政已经大了，不用那么仔细。

但他要知道，也会反驳，怎么大了就不仔细了！

他泡完后，还特地又用温度计试温度，他也想不用，可他感受不到特别细致的温度。

小政觉得他泡奶整这一大出，绝对魔怔了。

“阿琇，我五岁了。”

他都五岁了，不用喝奶的。

琇莹将奶递给他，然后坐在他身后给他拆头发，闻言就蹭了蹭他的后背。

“怎么不能喝，我以前七十还喝呢！兄长喝一辈子都可以。”

小政这才笑眯眯的，喝了奶。

琇莹给他擦了脸和手，琇莹低头给他细细揉着手一点一点抹婴儿霜。

小政的眼睛已经眯成了月牙，他第一次被人这般热情对待，骨头缝里都透着欢喜。可他还是很理智。

“阿琇，你忘了给我喝药。”

琇莹顿住，他的眼睛在永不熄的灯光下半明半灭。

“兄长，药很苦。躺一会儿不好吗？”

小政轻笑摇了摇头。

“他们今日拜的不是一个睡在金银窝里，贪图享乐的纨绔。我不能自私，毁了他们的陛下。”

琇莹抿唇，突然泪如雨下。

“你睡怎么了，那么多人都可以睡，你凭什么不能睡！你就在这儿安睡，我能护着你今日，能护你一辈子。管他们想要什么样的陛下，大秦都亡了，做鬼的陛下！”

小政看着他在他膝头哭，摸了摸他的头发。

“阿琇，你早知道了，我不是你的阿兄。”

你唤兄长，兄长。

琇莹忍不住又一次痛哭。

他知道啊，阿兄从不唤他阿琇。这是他另一个时空的五岁的小兄长。

小政自己伸手拿了青邑给的药丸，和着奶喝了下去。

“你知我少年苦，侍我如此亲昵，我第一眼欢喜你，想来这个我委你以腹心。那你应最知我报负。我一直一直想归秦，想着做出一番事业。我不能停下太久，太久就输了。我不会输！”

琇莹掩面而泣，委以腹心，骨血之亲，如何不知你？你一抬眼，我如何不知？

“我知我知。你怎么可能会输？”

小政

替他擦了眼泪，“琇莹真好。莫要哭了，我难得这么好看的衣服都湿了。”

一如既往的哄你不要哭，会说衣服湿了。

琇莹忍住心疼，抬起头笑着看他，泪痕还未干。

他就伸手抹去自己的面上的泪，却又有眼泪涌出来。

“你一定如愿，一定。”

小政笑了起来，他亲了一下他幼弟的眉心。

“那随我去我的锦绣窝里睡一觉，好吗？”

琇莹抱起他去为他布置的宫室。

他的宫室中却是被空调烧的四季如春，香炉里点着清合香，书架上熏着西边进贡的佛手。

人鱼灯的光明明灭灭，暖暖的光照在帐子上，影影绰绰。

高床软枕，锦绣棉缎。

琇莹撩开了帘子，小政爬上了床，窝在单属于他的熏得香软的锦绣窝中，琇莹支着下巴，将他圈在怀里，手轻轻拍着他，语调轻柔，给他说了一个小故事。

“有一个小孩子，他孤单走了好久，以为自已是一颗长在天地间的野草。可有一天他睁开眼，他见到了他的阿兄，他的阿兄抱着他，护着他，说他不再是野草了，是珠玉，是皓月，是关山雨。小孩好开心，好开心，他想他这一生要跟着他的阿兄走。

“他们就真的走了好久，他们协手登过九重三殿，咬牙经过万千刀光剑影，他们立心在那无数的乱世流离中，踏上了自己的道。这条路全是血与泪，但每次小孩好累时，痛哭时，他的阿兄就如同当年一样牵着他。他慢慢地长大，成了他阿兄的臂膀。”

“最后他们终于平定了那吃人的乱世，拨云见日。他们收拾了旧山河，踏进他们共创的盛世，为他们的共同爱物打造无坚不摧的灵魂和战甲。可那不是结尾，他们的人生没有完结，他们走到故友渐次去，天地渐空，走到云月万重，青山不再，走到托付后事，同归天地，走到共同成为他人闲语，史书一笔。”

他说完，笑得依旧清澈。

小政早已在听到平定乱世时，安心闭上了眼睛，他轻轻拍着自己的小兄长，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是羽毛般的怜惜。

“后来，他见到了他的小兄长，他在他搭的锦绣窝里长梦了一场，他盼着他兄长这一场梦慢些醒，慢些醒。”

小政带着笑从梦中苏醒，梦的内容已记不清了，只是好像香甜的气息尤在全身。

“昨日做了个好梦呢。”

阿政在香暖的床榻醒来时，看到了一堆给小孩子的礼物还有一只窝在角落的小老虎，他的琇莹依旧笑得温柔，就是眉宇间有些哀意。

“阿兄醒了。”

阿政握住他的手，将他揽进怀里，捏着他幼弟的脸。

他魂状态跟了一路，看着他幼弟对个像他的小崽百般宠疼。

他实在有些生气，沉声道，“这么喜欢那心肝宝贝甜蜜饯啊，别在这呆着了，朕送你去找他好了。”

他幼弟都没这么疼他，他幼弟就从没哄过他宝贝！还心肝宝贝！还吻他眉心

，盼他安宁，给他推秋千，还冲奶，连吃药都嫌药卡喉，他就从没有这么对过他！

他现在酸了一天的情绪铺天盖地地轰炸琇莹。

“心肝儿，真能说的出口，还希望他不要走，给他搭锦绣窝。不喜欢朕在，是吧？朕在是碍你眼了是吧！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阿政冷哼一声，给他的手推开。

“都兄长了，揉手又亲脸，下一步，就该不认朕这个阿兄，跟他姓了。”

琇莹猛地被他的话给酸到。

阿兄吃另一个小兄长的醋怎么哄，在线等，挺急的。

阿政见他不回话，更是冷笑连连，

“好啊好啊。朕的琇莹公子出息了。见了旁人，就觉得朕可有可无了。”

琇莹甜蜜的痛苦着。

甜蜜的是阿兄很在乎他，痛苦的是他没法回，毕竟心肝宝贝甜蜜饯是他叫的，秋千他推的，公园他包的，眉心他吻的，小兄长他不想要走的，他无力反驳。

他要知道阿兄在旁边虎视眈眈，打死他也不能叫出这声，这下好了，彻底被他阿兄记下了。

他阿兄的怒火已经上来了，不出三个时辰，这屋必遭毒手。

果然那边阿政就开始把香掐灭了，那个佛手也给烧成灰了，那边的礼物他恨不得划开次元壁给扔回去。

“朕都没有的东西，他倒比朕先得上了，琇莹。”

琇莹顿时哄他。

“阿兄不如你也变小，我都重复一遍，我给你搭个金屋。”

阿政瞥了他一眼，甩袖就走。

琇莹立马跟上。

“莫难过，我给阿兄建个更大的，建个金屋子。”

阿政不答他，他的小脸拧巴成了个包子。

又开始说别的，什么墙上镶嵌珠玉，什么出去玩，玩八十年都行。

阿政在前面走，然后勾起了唇角。

琇莹啊，朕知道。

朕生气，也开心。

朕看着他，有一刻觉得自己也躺在了那幼弟保护着的窝中。

除你，世间万万人，谁忆我苦？

“琇莹，朕不要一样的！”

琇莹笑了，“好好，搭个更好的。”

阿政轻哼，随手划开时空。

“走吧，出去玩八十年。”

琇莹牵着他的衣角。

“好，我随阿兄。”

行到此处，只道故人如故，此心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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