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邑便不再言,她将自己制的毒药瓶递了琇莹,公子心里有数就行。
她给琇莹把了个脉,有些忧心,凝眉叹气,在布上劝他,“脾胃虚寒,公子还是多食些。”
琇莹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点了头。
“没想到我第一次收徒收的是这个货色。”
他不由感叹,郑国见了布帛上的抱怨就笑。
“这小子志大才疏,好高骛远,若是成事,必是骄横跋扈。公子选他,更合适。”
琇莹轻笑,“璨也是这么想的,先生。”
译吁宋相当喜欢自己的新先生,不光样貌清美,风光霁月,且待他若子侄,溺爱宠纵,大力支持他的志向,还愿帮他收拾烂摊子。
一年了,琇莹也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至少他那一把毒把所有人毒死的念头不再每天来个十七八次,就是每每面对一个没有自知之明,只会看着他露出色眯眯的笑的蠢货,偶尔会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想回秦的心思越强烈。
每当这时,他都会找些事把这蠢货支开。
比如,他当呼吁宋老师的第五个月,利用身边的探子们报信的频率将译吁宋的亲爹,那个时刻想占他便宜的狗东西给毒倒了。
很正常嘛,无毒不丈夫,他就洒了点毒粉在那些大丈夫身上让他们带点毒。
这老东西这个虚得啊,几次就被放倒了。
他府上的探子们就很坚/挺。
那老东西昏迷不醒了,只会在床上嗬嗬地喘气,还没断气呢,他的妃嫔们就准备各攀高枝,欲说还休的赶来看他断气的西瓯封君们抛媚眼了。
他的几个儿子在他的榻前也就哭,一点儿都不经事。
译吁宋倒是稍显成器一些,他彼时正在与琇莹比划着地图,他闻言面上顿时浮现出了悲痛,可琇莹却还窥见了些兴奋。
兴奋?他父亲死了,为何会兴奋?
“先生,你我大计或可将成。”
琇莹忽然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快这老头就倒了,原来还有他这个好儿子的手笔啊。
但他还是扯了一下唇角,咳了两下,“臣知小国主定能如愿,而今还是国主的身体重要些,小国主快去。”
译吁宋点了头就往王宫里疾行,他到了门口还回了头,就见琇莹公子立于廊下,依旧温朗如月。
他拂袖,让他回去休息。
先生,一如既往的单纯。
琇莹却见他的笑觉得齿冷,那老国主不是个东西,可对译吁宋没话说,而今他去,就是去逼死亲父的。
真是利欲熏心,不可理喻。
可他越急,越好。
百越这地,现在九月份了,依旧湿热还带起大雨,。
琇莹坐在屋里听雨声,闭目养神,心里想着的是大秦的海军学院和外交的筹办是否顺利,还有孤儿院的提案是否被兄长打回了,张苍是否能压住巴清,西边的丝路,阿兄的身体,这天真让人烦躁。
好吧,只是无边细雨似离愁。
郑国也在他旁边一起听雨声,“公子,一会儿人来请我,我要推一把吗?”
郑国应是,硕给琇莹端来了补药,百越湿热,尽管青邑尽心调养,琇莹也根本无法完全适应,食欲不振又加重了些,又瘦了些。
琇莹接了,一饮而尽。
他对大秦的思虑无法停止,他对阿兄的留恋无法停止。
他只能提笔写家书,写了一张布帛后,他的思念几乎就无法克制,他捂着自己的脸,苍白的手上青筋腾起,他的眼角无意识的沁出一滴泪,太隐秘了,无人得见。
郑国将茶炉点着了,火光窜起。
琇莹将这一张布帛放进了火堆里,怔怔的看着他的思念化成灰烬,明明灭灭火光照着他的脸,他的悲伤已经快要漫出来了。
硕看得心疼,“公子,今日做了鲈鱼和虾,你要不要尝尝。”
琇莹点头,他拍了拍郑国的肩,又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模样,“我们先吃点东西,还不知道要去多久呢!”
果然很快译吁宋以长子的名义诏新医,请郑国为他父亲医治。
郑国应是,拎了青邑的医箱就走。
琇莹也一并被他的侍人请去了王宫。
国主的榻前译吁宋哭得不能自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丑得很。
琇莹跪在最末席,感到反胃。
而床榻边的另一个主角,有口皆碑的神医郑国此时正在把脉,然后胡扯八道,他做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他老脸一红对着译吁宋道。
“这是与人欢好过多。在下没法治啊!”
郑国刚一说完,底下的莺莺燕燕眼风都吹得更狠了。
琇莹眉也稍抖了一下,他万没想到青邑下得是那种药,他看向那上面腿还不时抽搐一下的老头,觉得青邑真是,真是干得漂亮。
他低下头,轻勾起了唇角。
快了快了。
果然译呼宋没让他这先生失望,老国主果然第二天就死了。
译呼宋顺利登上了国主的位置,可他是个光杆司令,底下的各封主哪里会服他一个未见寸功,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一个个都不太搭理他,更有甚者,居功自傲,当众羞辱他。
他没有办法,只能在宫里打砸,甚至为了报复封君,美其名曰,为他父亲声誉,让那些妃子老实,将那些被各地封君讨要的妃子侵犯了。
若有不从的,便使人勒死她们。
琇莹得了消息后,气得发抖。
畜生!
他是喂了野心和骄横,但也同样教他诗礼熏陶多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教出了这种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就伤害比他更弱小的人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