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常存悲悯心,若是旷达开阔些便罢了,可却偏生敏感多思,情感细腻不愿与外人道,若遇为难事常自苦自哀,犹豫不决。你既有求,何不相告?”
“你唤我先生二十载有余,我帮帮我的小孙儿也是情理之中。”
琇莹松了口气,他轻笑,展袖行了一个拜礼。
“我请先生出山,教导匈奴的外交上学宫学生。”
姚贾拿着手杖,也不装老迈了,他哈哈大笑然后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就等着公子你说呢,今年十月是吧,老朽去,老朽求之不得。”
琇莹看他健步如飞,忽然觉得他的身体可能比他都好。
白担心了,这老头以前在梁国干大盗的,身子好极了。
“先生真是太健康了,我本还担心先生眼睛瞧不见,给先生带了礼,现在先生倒像是容光焕发。”
姚贾闻言立马坐了回去,将手伸了出来,轻咳一声。
“近来是眼神不好
”
他下意识的唤阿兄,好在及时咽了下去。
阿政很泰然地颔首,翻看菜单,八风不动。
侍人松了口气,而后礼貌的在旁等候。
萧何怔然,此是何人,能得公子如此宠纵,与公子平席?
他身后的刘邦他们也是疑惑,他们都没有见过阿政,唯一的卢绾还是只远远观望过,所以一群人都是满头雾水,又怕看多了,琇莹生气,于是都默契的低头。
巴清倒是爽利多了,这位琇莹公子带此人来又做出这等举动有什么深意?
她不由探看阿政方向多次,暗自分析,可越看越觉得这侍人眼熟。
阿政以为她盯着琇莹瞧,贼心不死!
他有些烦了,回望过去,眼里含着碎冰。
你在看朕的幼弟,朕把你迁去匈奴放羊。
她是见过阿政的,现在看见他回望的眼神,平静眼底泛着睥睨天地,骄傲狂烈的光,一霎那之间,她魂不守舍。
陛下?
阿政不知道自己马甲掉了,他翻了单子,不满之极。
光挑大鱼大肉,多用膏油,他幼弟本就食欲不振,现在吃完这顿三个月都不食肉腥了。
他睥了一眼萧何,拧起了眉,这事做的不成样子。
他将单子全换了,按照他和琇莹的习惯重新点了新的菜,还饶有趣味的给自己和琇莹挑新出的甜品。
其实没什么好挑的,他闭着眼都能知道哪个好吃。
这酒楼时时有冰,甜点花样多,乃是在咸阳城都传遍的,但是哪一个他没吃过,甚至有些点心,琇莹为了迎合他的口味还改了甜度。
酥奈花,嗯,新秋的桂花款还没撤下,梅花酒糟款的冰酥酪上次在宫中吃还行。
琇莹见他饶有兴致,也不着急,正襟危坐与巴清慢聊几句,打个机锋。
阿兄时常在我面前念叨夫人性情刚毅,今日虽是初见,但也知兄长所言不亏,夫人风采不让须眉。?[”
他不提玄鸟羽之事,直接挑开了今日这餐与玄鸟羽可没关系,他后又搬出了阿政,表面友善,实则施压。
巴清明白他是有备而来,但还是又悄悄的瞥了一眼阿政,阿政将单子定好,递给了侍者,又嘱咐先给琇莹加一份龙井竹荪汤。
侍者应是,立马退下了,通程没出太大声音。
巴清了然,她今天的对手只有上首的琇莹公子,陛下并不参与插手。
于是她顶着琇莹
()周身的压力,十分有商人风范,爽利大方的笑道,“蒙陛下深恩,我一山野老妇得居天子脚下,已是感佩于心了。今日又得见公子,实是三生有幸。”
四两拨千斤,想跟琇莹打太极呢。不过这话说得好听。
阿政勾起了唇角,径自支起下巴,闭目养神。
就是可惜,他的幼弟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果然,琇莹直接冲巴清勾起唇角,姿态优雅,像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夫人往后常居咸阳,日日都能见我,这般想来便是不止三生有幸了。”
他说完也不关心巴清反应,只低头垂眸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竹荪汤。
他阿兄给他单点的汤,得趁热喝。
巴清见他态度,手悄然握紧了,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但听到一辈子囚在咸阳的消息时还是莫名难过。
她的丹砂产业已经毁了,往后只能坐吃山空,她又回不了川渝主特大局,那么她之一族要如何延续。
但她还得硬着头皮重新挑个话头,她是巴氏的家主,必须力求谋个生路。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捂嘴笑起来。
“老妇不光有幸得见公子,也有幸得见神鸟下凡。老妇年迈,人之将死,不瞒公子,若在有生之年得见神羽,死也无憾了。”
我愿奉百万金求公子指条生路。
琇莹将自己的汤碗放下了,摇头轻笑。
“夫人神采奕奕,何出老朽之言。匈奴已灭,夫人可知我兄长往它西边一望,望见了什么?”
巴清闻弦歌而知雅意,她是与那些西域商人打过交道的,闻言便拱手拜向王宫方向,高声道,“陛下望见西域之城,地阔万里。老妇也见了遍地金,被公子一脉相连。”
琇莹大笑出声,招手让萧何把鸟羽拿来与她,“彩!”
他一动,似清隽的墨画凝上了丹砂,一霎艳若桃李,锋芒毕露,烛火明灭更是照得他的脸艳得惊心动魄。
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
郎独绝艳,世无其二。
巴清看也未看那鸟羽,亲自起身拱手施礼,她施得是女子礼,落落大方。
“打通西域诸国的商路,利于千秋,巴氏愿倾尽全族之力助公子。”
她又转首拜向阿政的方向,“助我大秦。”
阿政勾起了唇,接了她的礼,却并未动作。
这是琇莹的主场,他不会太多插手。
但巴清确实是聪明人。
琇莹以为还要多掰扯一二,但巴清就是仅凭一两句话便知道琇莹的目的,见琇莹抛枝过来,便果断搭住。
不愧是阿兄都能承认能力非凡的人,聪明刚毅,魄力非凡,大胆但识情又识趣,举止得体又飒爽。
她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合格的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