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新竹再三向电话里的人确认,“是先发生车祸,再斗殴,对吗?不是因为斗殴才导致车祸。”
对方回答说她们车上斗没斗不知道,反正车外面打得挺激烈。
“请问您是哪位呢?”孟新竹小心道。
“我警察。”那人说。
电话挂断,孟新竹确定两件事。
首先,人都活着,还有力气打架,好像还打得挺厉害;其次,警察叔叔已经控制住她们,不会再打了。
人没事就好,孟新竹不慌不忙收拾起东西离开办公室,茶水间找到周凌助理,让她即刻动身前往车祸地点,联系保险公司处理相关事宜。
路边等网约车,孟新竹担心自己一人镇不住周家两姐妹,给秦南打电话让她先去医院。
两姐妹是在上班途中出的事,孟新竹估算时间,车没开出多远,送医也是就近,秦南肯定比她先到。
手机通讯录上下来回滑动,她犹豫要不要给周凌父母和周存伟打电话,想想还是算了。
事情已经够乱,大人掺和进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倒添麻烦,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只盼周凌也千万别打电话告家长,都三十岁的人了,再有爹有妈也不是这么折腾。
也许周凌已经被打晕?孟新竹安慰自己,暴暴那么厉害,肯定已经把周凌打晕了,就像上次那样。
反应过来,孟新竹赶忙呼叫周醒,意料之外,对方手机持续占线。
在给谁打电话?是手机摔坏?或遗失被人捡走?
电话里听说她没事,还有使不完的牛劲去打架,紧张情绪缓解许多。手机打不通,联系不到她人,孟新竹一颗心又被高悬。
不安的情绪持续叠加,尘封已久的怆痛记忆被翻搅上来,孟新竹死揪住前座椅套,催促司机再开快些。
“也不用太快,安全第一,要注意安全……”她声线颤抖,内心矛盾。
可越是着急,越是不顺,连续两个红绿灯没来得及开过去,焦虑紧张的情绪被放至最大,孟新竹一时忘了向秦南打电话确认周醒安全,满心都被各种血腥残酷场面占据。
父母离世时,她不在车祸现场,也没有亲眼目睹他们残破的尸身,电视新闻画面被模糊处理,但仅是从车辆经撞击后的毁坏程度,也完全可以想象,脆弱的血肉之躯在那瞬间是被如何摧毁。
像鞋底碾死一只甲虫,发出荜剥爆裂声,青黑汁液飞溅。
不许,不许再想了。
后靠椅背,孟新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还在办公室那样,镇定、理性,从客观事实角度思考问题。
攥紧手心,指甲深陷皮肉,疼痛才能使她稍保持几l分清醒。
不过二十分钟车程,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难熬,孟新竹甚至幻想出从天而降的巨大铁块,将她霎时湮灭,就此终结痛苦。
医院门前的车子比河底的石头还要多,孟新竹再也无法忍耐,急令司机靠
边,跌跌撞撞逃离铁皮箱。训吧,她哭唧唧撒娇,直喊疼。不训,她又闯出这样的祸事,害自己受伤,也害人家担心。
一个巴掌拍不响,周凌必定难辞其咎,事实到底为何,只能等两人状况稍好转些,再细细盘问。
之后是一系列检查,孟新竹和秦南楼上楼下跑,缴费拿单,忙得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幸而都伤得不重,周凌中度脑震荡,是被周醒扣住后脑勺按在车门上砸的,周醒左手关节软组织损伤,是争斗中跌倒所致。
医生安排住院观察,两人送进病房,孟新竹私心给周醒占了靠窗的位置。
窗边有风有树,空气流通好,能帮助她更好恢复,不想见到周凌,也不必面对空空的白墙,可以看看窗外的花和鸟。
到下午三点,终于安顿好,孟新竹点外卖送到病房来吃。
秦南照顾周凌,孟新竹照顾周醒,两人分工明确。
周凌脑震荡还吃不下,闭着眼休息,周醒手伤,哼哼唧唧要人喂。
孟新竹嗔她,“你伤的左手,又不是右手,自己拿勺吃。”
“我不——”周醒小声呜呜,床上翻滚,“没手,疼,到处疼。”
“别动。”孟新竹按住她肩膀,往旁边病床瞟了眼,起身默默将两张病床之间那块布帘给拉上了。
之后孟新竹将病床摇高,托着粥碗坐到床边,给周醒喂粥。
周醒故意呲溜出很大声,孟新竹竖指警告,她才乖,反正帘子挡了看不见,没受伤的那只手就堂而皇之搁在人家大腿,大拇指不老实地挠挠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