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迟鹏也不隐瞒。
他说,想让专利换一个主人。几位大学生恍然大悟,这里涉及专利授权,在发明创造、科研领域上,专利允许转让。转让这种事有问题吗,完全没问题!这种事完全是一锤子买卖,钱拿到手之后,他们才不在乎,对方拿了专利要去做什么呢。
孙迟鹏想花一笔钱买断这项发明,完全没问题!眼前是合同,几名大学生再也克制不住,一目十行地扫过合同,上面没什么陷阱,只按照常规说了,“技术转让人”必须教会“获得者”技术。
这条款项没什么。
哪怕“获得者”是一只猫一只狗,在这么多钱的驱使下,他们三名大学生都能和颜悦色地抬起猫咪的爪子,温柔可亲地道:“来,猫猫,我们发明的这个东西叫做联动式……你学会了吗?没学会我们再教你一遍。”
感觉不出什么问题。
他们径自在纸的最后签下名字。
三名学生心里还激动万分:写名字,他们这辈子写过无数次名字,这一次却是最激情澎湃的一次!他们凭借自己的智慧、劳动和钻研,为自己赢来了一纸合约!如果消息传回大学,一定会引发学校的轰动!
在场全都是成年人,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开始,法律合约就生效了。
孙氏集团聘请的律师也在现场,他默默旁观,见证这一切,偶尔提点几句。
郑扬也想签,只是在落笔时,他的动作停了,他脑子里一直徘徊着那句话。
天上不会掉馅饼、天上不会掉馅饼……纵使天上掉馅饼,为什么会砸到他?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于是谨慎如他,难免多问了一句,“我想请教一下孙先生,能否告知我们技术获得者和他的使用用途吗?”
孙迟鹏讶异地挑了一下眉。
他一眼判断出,这场合作中,其他三人能被他掌控在手心里,唯有一个意外,最有可能形成绊脚石阻碍的是眼前这名叫郑扬的学生。
他有所保留:“是小犬。”
“孙先生,那令郎持有技术的用途是什么呢?”郑扬又多问了一句,下一刻他被三位好友同时拉住了衣袖。
这一扯力气极大,三友朝他使眼色,似乎在说,有什么好问的?
他们很急,生怕郑扬多问几句,孙迟鹏会反悔,不愿意出钱购买这些技术了。
郑扬正是全场唯一有理智的年轻人,他所在的地方是江州市中心最高建筑物之一的龙兴大厦,他在最顶层,这里是无数白领梦寐以求的金融大厦。和蔼可亲的集团董事长、精明美艳的女秘书、加长版的豪车接送、黑色的会议桌,包括这笔谈判资金,这些发展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他这个穷学生有好几个瞬间心生动摇。
最终在理智的驱使下,他疯狂摇摆的心,短暂地回笼,他把洁白的合同书往外一推:“我们这份发明确实不怎么厉害,只能在市政道路设施领域有所帮助,如果孙董不说明用途的话,我不会签字。”
半个小时后,四人阴沉着脸回到了大学。我爸妈辛辛苦苦每年种地,砸锅卖铁供我上大学,就想我鲤鱼跃龙门,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我不怕你们嘲笑,大一那年,我第一次坐地铁,我完全没经验,差点跌倒在地上。你们这些城里人,每天坐地铁坐出租车,早已习以为常,我第一次坐地铁坐动车都惊呆了,我小学在农村读的,中学在城镇读的,从没见过这么快的交通工具,我好自卑好敏感又痛苦。我爸妈提出几次坐车来看我,他们要带乡下的土特产过来,我赶紧给拒绝了。”
“当时咱们寝室还不熟,我努力掩饰自己,我怕被你们看出窘迫,换来你们对我的奚落嫌弃……”
话音落下,郑扬还没什么反应,其他人眼神都变了,变得小心翼翼不知所措。有人想冲上来抱他,被他止住了。
“没事,我已经自我调节好了。”说话人口气充满豁达和意气风发,他的意气风发全部来源于今天那张支票,“这些真心话,我从没敢告诉你们。扬儿,你是本地人,也许不知道我们外地人,一毕业想在江州留下,要付出多大的力气。我希望你多为我们着想,我们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这话说得,仿佛郑扬如果不点头答应,就是无视在经济拮据火坑里水深火热的舍友一般,是一个没良心、没道德的人。
“我、我……”郑扬果然被架起来了,全身心都不知所措,“我只是认为,我们不要急着签合同,万一……”
“有什么万一呢?”舍友再度打断道,“我爸妈常年干农活,已经伤了腰,我得到钱的第一时间,我就会打回乡下,让他们去治病。”
实际上并没有,他爸妈在乡下田地里身体刚猛,精神矍铄,乡下生活也不如他描述的那般糟糕,但不妨碍他拿父母扯谎,给郑扬再下一道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