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色是一片淡淡蟹壳青灰色。
傅司衍看了眼床上那道安静熟睡的身影,抬手,轻轻关上主卧的门。
刚转过轮椅,就见侧对的客房门也打开了。
傅老太太从里面走出,见到门廊的孙子,眼底也闪过一抹诧色:“怎么起的这么早?”
傅司衍和她打了声招呼,转着轮椅过去:“习惯了。”
傅老太太上下打量他一遍:“我上了年纪,觉少正常。你这个年纪正是贪睡的时候,像你那几个哥哥嫂子,只要休息在家,都是睡到大中午才起。”
她说着走上前,要推轮椅。
傅司衍轻声拒了:“奶奶,我自己可以。”
傅老太太抬起的手稍顿,见他清冷眉眼间的明显抗拒,叹了口气:“好吧。”
又看了眼关上的卧室门:“云念还在睡?”
傅司衍淡淡嗯了声。
须臾,补上一句:“她每天也辛苦。”
闻言,傅老太太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我又没怪她,就这么急着帮她说话?”
傅司衍:“……”
见他又成锯嘴葫芦,傅老太太也不逗他:“走吧,陪我去花园转转。”
清晨的风还有些微微凉意,盆栽里的各色花草在微风中摇曳,花瓣枝叶上未消的露珠轻轻颤抖,晶莹剔透。
祖孙俩来到空中花园,傅老太太晃悠悠四处转着,傅司衍则是拿起花洒,要给花浇水。
“昨晚云念说了,那个保姆已经浇过水,你还浇做什么?”
瞥见傅司衍停在半空的手,傅老太太没忍住哼道:“你们俩个真当我老糊涂,可以随意糊弄?”
傅司衍将花洒放下:“我哪糊弄您了?”
“现在没外人,你少跟我装模作样!”
傅老太太皱眉:“云念哪儿不好了?要长相有长相,有身段有身段,性情温柔乖巧,人又孝顺。非要说哪儿不足,就是身世缺了点,可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放在以前,奶奶当然也希望你娶个家世显赫的千金小姐,强强联合。但你现在这个样子,女方再好的身世、再优秀的学历,那都是虚的,远不如一个知冷知热、细心体贴的身边人强。”
她絮絮说了一堆,傅司衍静听不语。
等到老太太说完,他才开口:“她没有不好。”
相反,她做得很好。
正如最初承诺的那样,规矩听话,十分省心,没给他添半点麻烦。
“既然没有不好,你为什么和她分房睡?”傅老太太脸上疑惑更深:“阿衍,你到底怎么想的?”
昨天傅大姑姑提起次卧反锁,以及舒云念拿不出卫生巾,两个女人就猜出小俩口分房睡的情况。
现在老太太直接挑明,傅司衍也无从辩驳。
他垂下眼,沉静视线落在黑色长裤下那两条毫无知觉的腿。
这些日子,高压氧、针灸、电疗
、神经针、气压腿、中医艾灸……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一刻停下治疗、训练,始终没有半点知觉。
医生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什么方式会有效果,只能说“再试试吧”、“再坚持坚持”。
如果说手术恢复过程是一场煎熬,那康复训练,仿佛一场看不到终点的酷刑。
再试下去,有意义吗?
再坚持下去,有用吗?
没人能给一个确切的答案。
“阿衍……”
老太太苍老的嗓音在静谧花园再次响起,傅司衍抬起眼,就见她语重心长望着他:“日子是自己过的,我们这些外人说再多也没用。但你得明白,这世上最难得的是真心。要是你不好好珍惜,寒了人心,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她也不再多说,拿出手机放起了八段锦。
照孙子这不开窍的样子,她可得强身健体,多活几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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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云念起床时,傅老太太和傅司衍正坐在客厅,优哉游哉地喝茶。
见她出来,傅老太太和蔼笑道:“云念起来了。”
看着早已起床的祖孙俩,舒云念有些不好意思:“奶奶,您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年纪大了就睡不着。”傅老太太轻声道:“快去吃早饭吧,吃完和阿衍一起出门。”
舒云念微诧,看向轮椅上从容喝茶的男人。
傅司衍掀眸:“送你去上班。”
舒云念恍然,是了,得继续在奶奶面前装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