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因神火耗尽,冷却凝结的岩浆变为了深黑的色泽,几缕流光忽然从灰烬中淌过,往中心聚拢凝结为一枚耀眼的灵印,灵印下束着一支纤长的翎羽。
羽上涂染的丹青之术已经失效,羽毛回归了本色,羽管似羊脂白玉,羽毛如雪,只末梢处有一个点染赤金的眼状花纹。
灵印在这支唯剩的尾羽上流淌,光芒越来越烈,随后噗一声轻响,为他诞生了一朵新的天命之火。
不同于地心能焚化一切的神火,这簇火焰中蕴含着勃勃的生机,火舌温柔地舔舐过翎羽,火星落下之处生出一颗浑圆的光
团,光团之中隐有生命搏动。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在苍穹之上,人间正是深夜,漆黑的天幕上流星拖着长长的火线,不断从天空划过。
这一场流星雨持续了许久,直到天将明时,都还能看到陨落的群星穿过晨曦微露的天际。
沈丹熹没有留在九重天上,也没有回昆仑,她在与天道断开的时刻,终于感应到了她的灵印所在。
眼前是一座高耸的火山,火山口上的浓烟已经散去大半,地上到处都是冷却凝固的岩浆,沈丹熹挥开浓烟,飞身落入火山口内。
火山口内的岩浆尚有火气残留,脚底踩下的触感绵软,撬开表面凝固的一层黑壳,底下还能看见点猩红的余热。
沈丹熹在火山口内侧的崖壁上找到一条裂隙,神识从这道裂隙里深入进去,不断往下渗透。
这里的地心火被取,火气消散,这一座火山口正迅速地冷却沉眠,但火山口毕竟只相当于浮于水面的冰山一角,这一座山体庞大,地底亦有广博的区域,光是地底的余热也足够持续许多年。
沈丹熹神识深入地底,便立即明白火山口为何冷却得这样快了,因为地底的余热正以百川汇海的势态往地底深处的一个地方流。
沈丹熹追随着热力流淌的方向,最终在一团火热的岩浆里发现那一枚浑圆的蛋,它表壳光滑,雪白如玉,如呼吸一般明灭,吸收着地心的余热。
每一次亮起时,都能透过蛋壳看到里面正在孕育中的生命。
沈丹熹在它搏动的心脏位置,看到了她的灵印。
“漆饮光。”沈丹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神识贴上蛋壳,轻轻抚了一下。
蛋壳内的生命似有感应,沈丹熹清晰地看着灵印旁的心脏停滞了一下,然后以更快的频率跃动起来,与此同时,它的蛋身开始发烫,最后连蛋壳都热得红透了,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沈丹熹被它的反应吓了一跳,神识飞快地退离开,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过了好一阵,蛋壳内的心跳才重新恢复正常,蛋身的热度降下去,蛋壳重新变回雪白的质地。
地底的余热想必足够孵化它,沈丹熹便没有动他,神识从地底退出来,这么一段时间过去,生机从地底渗透出地面,在这股生机的催发下,火山的余灰中都冒出了绿芽。
又过数日,绿草铺满山口,草叶里开始冒出细碎的小花。
沈丹熹给羽山的凤凰二主去了信息,两只凤凰带着成群的羽族浩浩荡荡地落入这座山中,他们亲自查看了地底的情况,也没有动他,打算就这么利用地底的余热孵化。
凤凰一族的孵化时间极长,少则十数年,多则百年,羽族为了自家少主,很快在这座山上安营扎寨,开山辟地,环绕火山口,建造起宫殿楼阁来。
如今大道重定,百废待兴,昆仑亦有诸多事务要处理,沈丹熹没办法在这里守着他孵化,凤凰二主到来后,她便回了昆仑。
陆吾把守昆仑山门,山门内神官排列,已有人来迎。
沈丹熹坐在驺吾车辇内,一路行去,能看昆仑枯竭的山水上冒出的新绿,灵气滋养着这片大地,昆仑子民亦感受到大地的复苏,终于安下心来。
车辇从天墉城上空飞过时,只见得城中旗帜飞扬,彩灯高悬,一片喜庆万千的华彩,驺吾车驾行过之处,下方民众无不欢呼相迎,叩首相拜。
昆仑印从下方宫殿之中飞来,山河大印,悬立于空。
沈丹熹似有所感,从车内起身,步出车厢外,在所有人扬目所望中,抬手伸向昆仑印,悬空的大印化作流光落入她手中,昆仑子民与山水齐鸣。
“恭迎主君回山——”
驺吾车辇驰入昆仑宫中,主殿外的丹陛玉阶两侧百官候立,沈丹熹在众人簇拥中步入主殿,朝殿中之人行礼,“母神。”
姒瑛伸手扶起她,细细将她打量许久,确认她身上无有损伤,才略舒一口气。
沈丹熹随着母亲的牵引坐到座上,听姒瑛道:“如今昆仑地脉复苏,死地重生,你如今乃是昆仑子民的民心所向,当为你筹办继位大典,正式执掌昆仑。”
下方百官皆俯身相拜,执君臣之礼。
沈丹熹目光越过众人,望向殿外山川之景,颔首道:“好,我定不负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