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饮光的剑刃还穿透在他身躯里,剑尖牢牢嵌在海兽坚硬的鳞甲内,他这样的举动,无异于自剖身躯。
浮璋身上的白鳞几乎掉落干净,血肉分开,背脊上银色的龙筋卡在剑刃上,随着他猛力外冲,被从体内挑出。
就连漆饮光都被他这种自残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把拔出了雀翎剑,在海兽再次潜伏入海时,从它背上跳离,跃上穿过海浪朝他飞来的青翰鸟背上。
“少主,你没事吧?”大长老紧张道。
漆饮光握着剑,蹙眉看着下方随同海兽一起坠下的白龙,避水诀的光芒笼罩在他身上,他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染上半点污浊,唯有雀翎剑的剑尖滴着血。
他没想杀他的,杀了他反而断了线索。
但浮璋却拼尽全力,自绝在了他的剑下。
浮璋随着海兽一同往下坠落,龙筋被挑出,他的身躯随之崩溃,身下海浪翻涌,上方浓云压顶,在一片黑沉沉的景色中,一束光芒破开浓云,如一束天光般射了下来。
九公主那一驾华丽的车辇疾驰而来,车上摇铃声,随着她那一句喊声一起刺入他耳中。
“浮璋!”
这是浮璋听到的最后一点声音,他坠入海中
,海兽翻身,将他残破的龙躯压入深海。吉光神兽返回。
一声霹雳响过,吉光车辇从半空消失,如来时一样,冲破浓云,返回天庭。
凌霄殿中,千里眼和顺风耳站在庭前,向天帝如实禀报了在东海所见所闻,是以天帝才能那般及时地召回九公主。
“万年前,海水淹没羽山,凤君之子死于海族之手,羽族亦死伤泰半,事后若非海族受到惩戒,世代剥夺灵智,永囚东海,煊烺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呐。”
天帝说道,揉了揉额角,颇有些头疼。
“凤凰二主当年亦是对抗堕神的功臣,煊烺隐忍了万年才在东海上发泄一通,也算是一因结一果。”
星主捻着棋子,不过两个月过去,他身上已显出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整个人都像是他手下那一盘陷入颓势的棋局,神力现出衰竭之相。
直到这时,天官们才察觉到,天帝与星主这一局棋的不同寻常,他们落下的每一枚棋子都融入了自己的神力,是道心的碰撞。
天界之中已经少有这样的较量,大家平日就算切磋,也点到为止,不会真的伤及彼此道心,更遑论是天帝和一方神主,这使得天界的气氛十分紧绷,众人都暗暗关注着二人棋局的走势。
星主陷在棋局里,听到浮璋陨落的消息,他动作微微一顿,浮璋死得太突然,出乎他的预料。
这使得那一块五色石碎石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必须动作快点,早点掌握那足以破天的力量才行。
星主心念电转,面色不动道:“如此说来,陛下是不欲问罪凤君了,看来九公主要伤心了。”
天帝道:“她会理解的。”
九公主的确十分伤心,虽然浮璋不愿从她,不能属于她,但她也绝不想看见他死,还死得这样惨烈。
她回到天庭,第一时间便闯入了凌霄殿中,想要天帝出具降罪羽山的法旨,为他讨还一个公道,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得到的回答竟是无意问罪煊烺。
云渺难以接受,“凭什么?即便海族曾犯过错,那也是万年前的事了,浮璋又没有参与那一场叛乱,他又何其无辜。”
“他身为海族便要承受海族之罪。”天帝第一次严厉地呼喊她的名字,“云渺,你若觉他无辜,便去重新读读史录,看看当年海水倒灌,有多少族群灭于海族之手。”
云渺垂手立在殿上,指尖嵌入掌心肉里,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她是知道的,从她看上了那条龙时,她便想要去了解他,想要知道他为什么要被束缚在一座孤岛上。
她翻出了那些她从前看了只想打瞌睡的史录,将关于海族的记载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了,她曾天真地询问过母神,若是她找了浮璋做驸马,能不能将他从那种困局里解救出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生在海族而已。
天后摇头,不带任何斡旋余地地答道:“不能。”
浮璋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她又何尝不知道,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在天帝因九公主分心的这片刻时间里,星主指尖点落在棋盘一处空白点上,一缕神识飞快没入指尖下隐形的棋子内。
九幽。
沈薇蜷缩在一个骨灰堆砌的小山包后,时隔很久很久,再一次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不,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系统。
是出车祸后,她躺在病床上时,最开始和她达成交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