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熹不在意那只山雀,心魔也没有将一只普通山雀放在眼里,她被戾气凝结的瞳孔,冷漠望着在重重法阵之下挣扎的人。
昆仑神女的本事都是昆仑君和四水女神一手教导的,映千春中的大半法阵,自然也都经过沈瑱的手,不过成阵之后,沈丹熹对法阵的调整,沈瑱便无法知道了。
即便清楚玉简中的每一个法阵,沈瑱现在衰竭的神力也难以对抗,映千春中有一半的法阵都被破除了,但剩下那一半的法阵已足够困住他。
沈瑱提着折断的半截长剑,鲜血顺着剑刃滴落,“沈丹熹,阆风山的生灵信任你,选择了你,将阆风山的神力送与你,你却要将它们带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沈丹熹歪了歪头,“难道父君还是觉得,将阆风山令交给殷无觅比较好吗?”
“不,阆风山选择的是你,是昆仑的神女。”沈瑱话音里带上了祈求,“微微,昆仑的神女绝不能堕魔。”
阆风山的封山之令不是沈丹熹下的,而是昆仑之主沈瑱,即便他昏聩至此,他也明白,神女堕魔会对昆仑造成多大的动荡。
只可惜现在的沈丹熹被心魔掌控,早就听不进他的劝言了。
不如说,沈瑱的劝言只会让她越堕越深,彻底被心魔吞噬。
沈瑱想要护着殷无觅,沈丹熹便偏偏要杀他,她摧毁了沈瑱罩在殷无觅头顶的保护伞,一道又一道的阵术砸过去,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坑,殷无觅陷在坑里,几l乎已看不出人形。
反派不是死不了么?她碾碎他的身骨,业火焚烧他的魂魄,看他还能再如何活过来?
这一次,沈瑱没有再出手保护他,他看过了照魂镜,知道她心中怨气的症结所在,可笑的是,他以前还以为她心里的怨气,是因为殷无觅。
现在看来,沈丹熹或许是恨殷无觅的,但她心中更恨的人,应该是他,是他这个无能的父君。
沈瑱看了一眼沈丹熹眉心蔓延的心魔印,又看了看阆风山中越来越浓厚的魔息,如今他已到了天人五衰的末境,神和身都开始加剧衰败,本也再活不了多久,如果他的死能化解她心中怨恨,他也算死得其所。
被困在网上的山雀忽然震了震,它仰头望向半空中剩下的六枚玉简结合而成的大阵,这阵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戾气,将天地都染上了一片肃杀之气。
这一张囚住山雀的网,在
这个时候,反倒成了保护它的存在。
但那大阵压下的中心,昆仑君垂下手中剑,佝偻下背脊,竟完全没有了抵抗的意志。
漆饮光知道沈丹熹绝不会收手,不论她入没入魔,他用力地拍打翅膀,山雀背上的翎羽纹亮得像是要燃烧起来,妖力加持在声音中,送入沈瑱耳中:“昆仑君,殿下不能背上弑父杀亲之罪!”
沈瑱似乎偏头朝他看来了一眼,漆饮光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大阵的光芒将周围都遮掩进一片白光中,呼啸的罡风席卷向四面八方。
山雀挂在这一张捕鸟网上,摇晃得天翻地覆,脆弱的鸟身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昆仑君陨落,群山哀鸣,阆风山中亦响起了呜呜哀泣。
沈丹熹侧耳听着拂来耳边的风中所夹着的哀泣,片刻后,确认了昆仑君的死讯,神情流露出些许哀伤。
“她”来回望了一眼四周几l乎被夷为平地的废墟,喊道:“伏鸣,你还没死吧?”
好半晌后,从一片血泊的泥坑底下,翻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从他脏污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殷无觅的轮廓,但那张狂的神情却和殷无觅完全不一样。
他偏头啐出一口血,阴狠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为了护住这具身躯,陨了一条命。”
心魔抬手指了指心口,无奈道:“她的杀念太重,我也阻止不了。”
伏鸣并未与“她”计较丢失的这一条命,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是释放出他的本体,而不是靠着残魂躲藏在这么一个废物的身体里。
“现在沈瑱已死,姒瑛生死不明,昆仑神女被心魔附体,这座昆仑再也压不住九幽了。”伏鸣一寸寸修复身体里的断骨,站起身来,脸上现出极端的狂喜,“折断那一柄剑,打开九幽!”
“打开九幽?”沈丹熹呢喃道,“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心魔悚然一惊,“你没有被我控制?”
沈丹熹眨了下眼,眉心的心魔印痕开始一寸寸的萎缩回去,当初心魔印痕在她额心蔓延得很快,现在萎缩得更快。
她唇角微翘,疑惑道:“你又不是我的心魔,又如何控制我?”
伏鸣闻言,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这一刻就连九幽的魔神都心生寒意,震惊道:“你既然是清醒的,却还是亲手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