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觅站在一侧,从被侍卫强势地请来之后,他就一直未发一言,坦然地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打量。
这一段时日以来,他已习惯这些目光。
昆仑神女想要同他解契,昆仑君亦已准许,殷无觅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闭了闭眼,看了一眼镶嵌在灵台上那一枚金髓玉牌,玉牌上的铭文隐藏得很好,气息与他融合在一起。
将这一枚拥有诛神之力的玉牌炼化入灵台,殷无觅冒了十分大的风险,不过好在他成功做到了。
那人说得很对,曾经的神女是他最好的助力,现在的神女却是他最大的阻碍,如果不除掉她,他和薇薇未来都无出路。
在神女离开昆仑这段时日,殷无觅暗中去了昆仑边界被封禁的区域查看。
昆仑的地脉在萎缩,边界上枯竭的山水范围也在一年年扩大,封禁的结界边缘早已不是他当年落下的地方,最近,这种枯竭的速度比往年快了许多。
在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昆仑君都只露了一面,还只是一缕元神化身,而未是他本人亲至,可见,昆仑的主君的确凶多吉少。
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入了契心石内,经历九世轮回,他们都得从头来过,不会保有外界记忆,又有契约内天定的姻缘在,沈丹熹对他绝无可能像现在这般防备。
但凡有一世他们成功拜祭天地,结定连理,神识相交之时,镶嵌在他灵台上的诛神铭文便是自行启动,绞杀她的神魂,此后,薇薇重新回归神女身躯,一切又可重新步入正轨。
殷无觅曾试探过浮璋的神通是否当真有这样大,他也不过只是下界一位神君,更确切地说,不过就是天帝安置在蓬莱,用以看管水族的一个小小狱卒罢了。
他又有何能耐能
够涉入昆仑这样深。
对方笑着回他,“在下一介小神,与昆仑远隔千万里,手当然伸不到昆仑去,吴良这样的昆仑神官们所效力的,也并不是我。”
殷无觅还想多探知一些消息,对方却是不答了。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观台上的几位山主水君,每一个人看向他的神情都再正常不过,让他无从揣测。
罢了,他已被逼至这个处境,除了当一回别人手里的刀,也别无选择。当初,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神女夺舍,如今,想必也有这样的本事。
殷无觅心中主意已定,面上仍是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偏眸看向沈丹熹,最后一次问道:“薇薇,你当真要同我走到这一步么?”
沈丹熹冷漠地回视他一眼,对月老道:“月老,开始吧。”
月老臂间挽一根拂尘,掐诀施法,向女娲娘娘禀明二人想要斩断姻缘的决心,待他念完诵词,又在契心石前的香炉里上了三炷香,烟气笔直而上,消散于虚空。
片刻后,契心石内光芒大亮,渐次显出九根似有还无的红线出来。
月老转身对沈丹熹道:“斩断九世姻缘线,你们二人的契约就算解除,从此以后命星分离,各有天地。二位若是下定决心了,便一起进去吧。”
沈丹熹侧过眸,盯着殷无觅踏入契心石,她摸了摸手腕的寄魂花,感觉到花瓣在指尖下轻轻一颤,随后往前一步,身影没入契心石内。
……
“殿下,您看一看,配这条手链好看吗?”随着这道询问的声音,一抹幽微的凉意搭上手腕,沈丹熹睫毛颤了颤,瞌睡虫一下被吓跑了,湿润润的眼眸清明起来。
她没好气地睨侍女一眼,嗔怪道:“刚酝酿起的睡意,又被你一嗓子给喊跑了。”
琳琅见她模样,笑了起来,“殿下快别想着睡了,再有半个时辰,妖族少君就该押解着犯事的妖怪来了,殿下先前可是一直对奴婢耳提面命,要奴婢提醒您去看这一场处刑,千万不能错过了。”
沈丹熹抬起手,对着窗外阳光看腕上系着的链子,她蹙了蹙眉,转头看向桌上的首饰盒子,挑选良久,说道:“要那条蓝色小碎花的。”
她总觉得自己手腕上是该有一朵小花的,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从她年岁还小,刚长到臭美的年龄之时,便会时不时冒出这样的灵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