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如此麻烦,粮食又不能不供,不如走海运?”晴雯说道。
这却和朱瞻基想到了一处。
虽然太祖开国之时,曾经明令子孙“不许下海”,但朱棣既然敢奉天靖难,不把他指定的继承人当一回事,当然也敢不把这条明令奉若圣旨。
事实上,朱棣刚刚登基时,就重开了几条海道;后来却重新转入漕运,海运不了了之,也是有客观原因的: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对船只的性能、船工的经验都要求颇高。早年几次海路试运,因为准备工作不够多、起船时机不到位以及海盗等原因,导致全船覆没,损失惨重。
朱瞻基并没有被那几次失败的试运吓住。
光说八仙坊,前几年就没什么成果,银子还是流水一样往里扔,投入不比几次试运大?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拿钱去填了,不是因为他冤大头,而是他相信失败是成功之母。
他知道皇爷爷也不会被那几次失败吓住。开玩笑,那可是追着北烈人跑的朱棣,他能被什么吓住?
只是皇爷爷所处位置特殊,不能和他一样任性,说花银子就花。
作为皇帝,必须综合考虑臣子们的意见,甚至必须在不同派系的大臣中做出权衡。皇爷爷还想要一个身后名,那就更不可能一意孤行了。
“那长春你现在写折子,是想用海运的好处说服那些力主禁海的大臣?”晴雯见朱瞻基在书桌前坐下,摊平一本崭新的奏本,不由问道。
朱瞻基捋顺着笔尖的羊毛,笑道:“关于海运的好处,那几位老大臣比我看得还清楚,我又何必班门弄斧。”
谁不知道维护内河河道费钱?谁不知道海运省力?
谁不知道海道便利,可直通辽东,若能直接运粮,则九边可固若天险!
谁不知道若是能发展海运、改良船只,则大明水师可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
海运利国利民,可解固步自封之顽疾,朝中人人心知肚明。然而还是有人力主禁海,无非是他们不想承担失败罢了。
“海上风浪一起,动辄就是几百船工之死;何况还有海盗虎视眈眈、屡屡生事,一次运送要派水师随行护卫,也颇为麻烦。”朱瞻基对这些都很清楚,他写下的奏疏,就是针对这些问题的。
闻言,晴雯好奇地走到桌边,想要看看他写下了什么解决方案。
只见白纸黑字写着:“臣以为海运一事,不得不行。诸君所虑,是为海运所费甚巨;臣愿以八仙坊之力,全心支持所耗花费……”
朱瞻基的书法俊秀华润,常被朝廷之外的文人墨客盛赞,甚至有人说他的墨迹可以“比肩徽宗”。
鉴于徽宗在国事上实在不是什么好皇帝,而那些文人似也没有入朝为官的打算,这些称赞应该还是十分中肯的。
晴雯却没有关注他的字迹,她纯粹被这封奏疏的内容震惊了:“你要暴露八仙坊?”
之前朱瞻基可是千方百计要撇清八仙坊与自己的关系,有关事项都是私下里跟夏原吉谈的,她还记得他说过的那句话:
八仙坊是民间私人所出,盈利才能流入他的私库;一旦他明面上承认了所属关系,那以后八仙坊就变得跟宝和、和远等皇店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