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端着小水银镜,对着脖子左看右看,要不是马车顶上有盖,她真恨不得跳起来蹦哒两圈:“总算消了下去,之后我可再也不要吃猪皮了!”
“原来你不喜欢吃猪皮吗?”
“当然不喜欢,那东西腻腻的,谁会喜欢?不过为了继续做太孙妃,再腻我也忍了!”
朱瞻基这才明白她的逻辑,忍着笑转开视线,望向窗外。
“……其实我之前是吓唬你的,有疤也可以继续做太孙妃。”
“啊?可是那女训书里不都写着,母仪天下须得做到玉体无缺吗?”晴雯傻眼了。
“真的。”小姑娘太好骗了,朱瞻基没法忍心继续骗她:
“皇祖母当年是跟皇爷爷一起戎马沙场的,身上怎么可能毫无疤痕?只是没有留在显眼的位置而已。”
“虽然如此,当今皇后娘娘也是实打实的母仪天下,可见那书里写的半点不对,趁早撇开别看了吧。”
晴雯记住了,以后梳柳梳香再叫她看这种书,她就可以把皇太孙的话搬出来——“夫为妻纲”嘛,皇太孙不让她看的书,她当然不能看啦。
马车在内城墙根处停下,又换成肩舆,太子和朱瞻基先去跟皇帝复命,而晴雯需要去东宫拜见太子妃。
梳柳和梳香是跟着晴雯的肩與一起到的,朱瞻基看着她们陪晴雯的轿子走远,这才收回目光,与太子一起往乾清宫行去。
“夫妻和鸣是很好,但到底还没正式成婚呢,你还是收敛些分寸罢。”
太子说,他见朱瞻基对晴雯如此在意,正犹如自己对孙才人的情谊,又觉得他们父子二人还是挺连心的,便多嘴了一句。
继钱东流之后,朱瞻基又一次被误会了。他只是单纯担忧小姑娘被梳柳她们责怪而已,并不是男女之情意味的依依不舍——但太子不会理解的,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并不多做解释。
“年轻人就是脸皮薄。”太子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罢了,之前看你在开州运筹帷幄,连孤都算计了进去,还以为你长大了呢。如今看来,你不过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啊!”
就在朱瞻基快忍不下去的时候,乾清宫终于到了。
朱棣一手撑着御案,一手端着碗腊八粥,似乎正低头看着某地的舆图,听见通报声后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盯住行礼的太子和太孙。
“父皇容禀,刘巡抚贪赃枉法,儿臣欲拿剑斩他,却叫他抢先一步自缢了……”
早在太子和太孙回京之前,朱棣就收到了十几只折子,详细奏明了此事。但事关朝臣生死,太子总是要当面讲清楚的。
在听到刘巡抚那句“自有人拿的更多,微臣不敢阻拦”的遗言时,朱棣额头上青筋暴起,腊八粥碗从手上甩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响,摔得四分五裂。
红糖大米和桂圆果子的甜香蔓延满屋,丝丝的热气从朱棣脚下升腾起来,屋内的气氛却冷得像冰,让屋外候着的老太监都不敢进来打扫。
“皇爷爷,以刘巡抚的官位,往上查起来也不是很麻烦。”朱瞻基见太子抿着唇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
“将此事明面上交给都察院,再派锦衣卫和东厂协同查案,最后三方会审,这正是一个清扫往年积弊的机会啊。”
朱棣眼底血色一闪而逝:“查,自然要查。朕倒是要看看,这些人把朕的银子都用到哪里去了!”
朱瞻基大着胆子看了眼御案,发现皇爷爷正在看的舆图是漠北一带,心道难怪这么生气呢,这些人贪的都是皇爷爷的军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