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她明白了,她就是一个被无情利用的工具人。
她放下筷子,叹一口气,又拿出那种老干部谈心的语调:“我告诉你们,人长一张嘴,一是用来吃饭,二是用来说话。”
“现在你们既不吃饭,也不说话,是要逆天而行吗?”
“不能这样啊!这样老天要劈大雷的!”
这两人默默埋头于自己的碗内,默契的在“吃饭”和“说话”之间选择了前者。
辛木又叹口气。
这俩大人真的,没救了。
吃完饭,辛乔默默收了碗,周琨钰默默擦了餐桌。
问辛木:“你要继续学习吗?桌子可以用了。”
客厅里空间开阔,餐桌也大,她们都喜欢拿它当书桌。
辛木重新把自己的卷子铺开,周琨钰也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辛木在动笔之前,问她:“琨钰姐姐,你只爱我姐的对吧?”
周琨钰没任何犹豫的点头:“那当然。”
突然厨房里轻轻一声脆响
。
周琨钰马上站起来跑进去。
不一会儿,又跑出来,找客厅里的药箱,翻出一张创可贴。
医生的家里,这些总是齐备的。
方才她跑进厨房,看到辛乔在水龙头下冲割伤的手指。
听到她再次进来,辛乔没回头,背对着她说:“对不起啊。”
周琨钰:“一个碗而已,碎了就碎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其实辛乔想说的不是碗。
而是为什么在好好吃完一顿饭后,会打碎一个碗。
为什么在好好逛着街时,会偶遇代珉萱。
为什么总是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会发生这类突然割伤的事。
一道口子,要么在手上,要么在心上。
其实这点小伤口对辛乔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血都没怎么出,若训练时弄出这样的伤,她理都不会理。
冲干净就得了。
只是这时周琨钰拿着创可贴站在一边,眼睫半垂着,也没叫她。
辛乔心里叹口气,递上自己的手指。
周琨钰走上来,埋着头,轻轻给她伤口裹上一圈创可贴。
辛乔缩回手,两人又是无话。
当辛乔打算走出厨房时,周琨钰叫住她:“跟你商量件事。”
“嗯?”
“你和木木,搬到这里来住吧。”
辛乔看着她。
“你以前不是说,我们想住旧筒子楼,就一直住旧筒子楼么?”辛乔问:“为什么改主意?”
“是因为今天遇到了……你阿姐么?”
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像一个小肚鸡肠、胡乱吃醋的人。
但她忍不住。
周琨钰的行为越反常,她越是胡思乱想。
代珉萱简单一出现,就会在周琨钰心里引发这样的波动么?
周琨钰:“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吗?”
“木木早瞧出我们闹别扭了,刚才她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阿姐愿意放弃家族、放弃我大哥,而跟我在一起,我会愿意么?”
辛乔撇开眼神。
她害怕了。
她可以坦然面对杀伤力巨大的炸弹,但在面对柔和的周琨钰时,她害怕了。
她像一只有着创伤应激的小狗,那样的神情,让她看上去好似孤独坐在路边的雨里,等一个人来接她回家。
她曾经这样等过她的妈妈,也曾这样等过辛雷。
但她始终没有一份底气,无论她装出多么强的样子,心里那道溃烂发脓藏起来的伤在反反复复提示:她不是任何人的第一选择。
那么,周琨钰呢?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不敢去面对周琨钰的答案。
可周琨钰的声音柔而沉稳:“辛乔。”
辛乔盯着垃圾桶,自动开合的桶盖,让刚才那只碎碗杳无痕迹。
“看着我。辛乔带着辛木去坐地铁。
因为明天还是假日,这个点坐地铁的人一点不见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连踩了脚都能和颜悦色的互道抱歉。
辛乔木着张脸站在角落,像其中的异类。
辛木非常喜欢周琨钰,所以很担心:“你俩不会分手吧?”
辛乔瞥她一眼:“说什么呢。”
她当然不想跟周琨钰分手,她只是不知道如何与周琨钰相处。
辛木动了动嘴,却没说什么。
一直到下了地铁,走到旧街口,她忍不住了:“你俩确实有很多不合适的地方。”
“连我都能看出来,生活上,观念上,你俩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
“但是,你们俩很爱对方,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辛乔想,这也许就是成年人和孩子的区别了。
在孩子的世界里,除了爱没什么其他事了。
而对成年人来说,当爱这件事落到具体的生活里。
她忘不掉周琨钰专门买来切三文鱼的那把昂贵的刀。
忘不掉登上周琨钰豪车时过于顺理成章的自己。
忘不掉周琨钰在偶遇代珉萱时忽然挽上来的那只手臂。
忘不掉周琨钰终于说出希望她转岗时的眼神。
周琨钰身上有过去残存的痕迹,但周琨钰觉得,她是在告别过去往前走了。
聪明如周琨钰,却也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她的“往前走”,是在逐渐找到自己。
而她要求辛乔的“往前走”,却是在让辛乔逐渐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