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木话一出口还是有点忐忑。
她是不是把她老姐给坑了呀……
可转眸一瞧周琨钰,笑得温温雅雅,坐在驾驶座,安全带已经系好了。今天难得见她没穿衬衫,穿一件轻薄的羊绒衫,高领叠一叠,裹住她纤长的脖颈。
腕子很不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笑着应了句:“是吗?”
辛木松一口气。看起来周琨钰不怎么在意,而且周琨钰瞧着也太温柔了吧,温柔得连辛木的心都要化了,这么温柔的周姐姐,肯定不会跟她姐计较的。
正巧这会儿辛乔接完热水回来了,怀里抱着两只保温杯,辛木那个动物款被她拎在手里,上车后把保温杯递给辛木。
辛木看也不看她的接过,睫毛垂着:“谢谢姐。”
尔后把保温杯递给周琨钰,周琨钰挑挑唇角,倒是很深的瞧了她一眼:“谢谢。”
辛乔:……?
车继续开,不多时,便到了景山。
今冬邶城也多雪。但城市里的雪同山里不一样,意志没那么坚定,容易被闪着霓虹的商业楼、反射阳光的写字楼、无数匆忙行人鞋上的灰带着走,你看城市里的雪,总觉得它很斑斓。
不像山里,雪就是雪,白就是刺人眼睛的白,直愣愣的,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本真的美。
辛木已然开始惊呼:“太好看了吧!”
又小声问周琨钰:“可以开一点窗么?”
“当然。”周琨钰怕她着凉,也没多开,替她把车窗开一条细缝。
山里的空气也是直愣愣的,混着松柏香,冷冽得似要割伤人鼻腔,却让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周琨钰打后视镜望辛乔一眼。
“这是一个太适合坐在漫天落雪间的人”。
心里无端就冒出这样的句子。
辛乔独坐在后排,扭头望着车窗外的雪色,表情很安静,随着副驾打开车窗浸进来的空气,放慢了呼吸一点点尝。一手很随意的搭在棉服上,指尖触到口袋,而口袋里冒尖的一点点色彩,是她把巧克力的包装纸叠起来放在那里。
整个人干净得不像话。
车一路平稳的开到温泉山庄,周琨钰停车,辛乔拉开车门,把行李包和辛木的双肩包都背在自己身上。周琨钰打开后备箱取了自己的行李袋,奢牌的老花。
往山庄里走的时候,辛乔先就抿了下唇。
老实说,她不大喜欢周琨钰的那些朋友。上次在酒吧里见过一些,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大量金钱滋生出的优渥感,让她们泡在酒里泡在音乐里泡在一切享乐里,可能也很少停下来想一想,享受这些的底线在哪里。
老板知道周琨钰要来,这时便在大堂里等着。一见周琨钰,笑着迎上去,互相拥抱着行了个贴面礼。
辛乔瞥一眼,没吭声。
老板一头栗色卷发,倒是东方长相,但瞳色很浅,面颊一颗蓝痣,不知是不是混血。揽着周琨钰笑道
:“我这儿开了两年多也没见三小姐大驾光临,今年倒是有雅兴。便被引到休息室稍坐。
壁炉像是家居杂志里的款式,不靠墙,而是悬吊下来,暗黑金色的蛋形,添着真实的木材燃料,让本已开了暖气的室内,从视觉上就更暖。
辛乔心想,按牟安妮这样丝毫不计成本的开酒店方法,能赚才有鬼。
服务员退出去,周琨钰也没急着坐下,环视一圈,问辛木:“想看猫么?都说活不成,却被牟安妮养到了现在,露出健康模样。
辛乔心里有点震撼,靠在另侧墙上不说话。
周琨钰轻声说:“人都是很复杂的。”
辛乔垂眸望着辛木蹲下逗猫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走神,却忽地低声问:“那你呢?”
她扭头去瞧周琨钰的侧影,今日是冷晴,温度低,阳光却炽白,透过落地玻璃打进来,把周琨钰琥珀色的眼眸打成半透明。
她倚着墙,半笑着望着辛木,一只手臂微抬,搭在另只手腕子上,轻抿了下唇,像是在回答辛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啊。”
就这么两个字,没下文了。
很快到了开餐时间,接着便可入住。周琨钰一间,辛乔同辛木一间。
这温泉山庄有多奢侈呢,房间只是形式主义,每间房另配一顶小小帐篷,在山沿搭出的平台上,床垫照明暖风机一应俱全,在那儿睡可以奢侈的看到漫天繁星。
并且可以燃篝火,附近除了温泉,娱乐设施其实不多,于是登山捡枯枝,也成了游客们消磨时间的法宝,捡拾回来交给服务员,用作晚上燃篝火的材料。
三人简单收拾一下,周琨钰便来唤她们上山。
辛木举手:“我可以留在休息室么?我想跟小猫玩。”
她去了,她姐和琨钰姐还怎么搂搂抱抱,这样那样。
而且,捡树枝有什么意思,她想跟小猫玩也是真的。
周琨钰瞥辛乔一眼,辛乔忖了忖,点头。
到底是冬天,山上风大,她对辛木总是多一份小心,不去也好。
于是上山的便只有周琨钰和辛乔两人。
山上多残雪,附庸在嶙峋的石块上。辛乔瞥一眼周琨钰,她穿短靴,今日西裤休闲些,有些类似骑马装,裤脚塞进靴口,换了件短款大衣外加羊绒围巾。
身姿纤薄,在登上一块崎岩时,辛乔犹豫了下,对她伸出一只手。
周琨钰瞟了眼。
辛乔忽然就有些耳热,好似她要故意牵人家手似的。
正当她准备把手往回缩时,周琨钰的手探过来了。
很矜持的,只把一点指尖放进她掌心。辛乔掌心收拢,忽地心里一跳。
许久没跟周琨钰有过真正意义上的肢体接触了,竟忘了她身段有多么软,连指尖也柔若无骨。
轻轻收拢在手里,连带着自己的力道都放柔,像怕攒化了一捧雪。
难怪《红楼梦》里都不许男子来唤那些姐姐妹妹的名号,觉得太浑浊,连唤一声都是污染。其实辛乔面对周琨钰,就时时生出这样的感觉。
唤她的名字都是一种染污。更遑论去触碰她指尖,需得拎着心跳,带着十二分虔诚。
所以当第一次辛乔听周琨钰把那种粗俗不堪的字放在自己身上,她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
她舍不得,连周琨钰自己说,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