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什么明显的痕,就是一个小小的红点。周琨钰那些缱绻旖旎的似碰非碰都没在她颈间留下什么痕迹,倒是最后收了劲时齿尖轻轻一磕,像盖章。
甚至连遮掩的必要都没有。她想起之前听辛木吟哦《核舟记》,小小一枚核桃上,用过分细腻的技法刻着箬篷雕栏,气象万千,像是藏了整个世界。
而拉远了些看,不过就是一枚核桃而已。
她的颈间也是同样道理,不过小小一点红藏的不是空间,是时间,藏的是一个绮旖的夜。
她换好衣服出门去了。
难受时对周琨钰体温的向往,是贪恋。昨晚那一场梦,更是贪恋。她有些分不清,她对周琨钰是贪恋,还是真动了什么感情。
诚然她对周琨钰好奇,某一时刻,还生出过一些欣赏。可,这就是喜欢么?
她不去找周琨钰,那周琨钰又是怎么想的?
某天下班,她拎着打折的菜和水果,预备穿过窄街往旧筒子楼走。有些时候节俭已形成一种改不掉的习惯,比如她家附近的小菜市七点开始全场九折,她到的时候是六点五十。
于是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空耗时间,望见秋风卷着一棵银杏的枯叶坠地,才走进去挑菜,结账,打九折。
一边想着今日的茄子还算新鲜,可以用来清炒。还有香菇,肉丝比肉片更入味些,一块瘦里脊就切成肉丝来炒,辛木一定很喜欢,就着这道菜多下一些米饭。
正当她想着这些人间烟火时,忽望见窄街口端然立着个背影。
白衬衫,黑西裤,一头柔顺长发低低地束在脑后。
辛乔心里本能一跳,立即就开始分析自己这心跳里,是紧张居多,还是暗藏着那么一丝欣悦。
然而还未等她得出答案,大脑已先替她解除了警报。
她观察力卓绝,再走近那么
几步◥[辛木去应门。门口是个长相端丽的年轻女人,典型水乡养出的温婉,噙着笑问:“是辛木吗?”
辛木怔了下。
“我是刚搬到楼下的邻居,我叫周可玉。”她手里拎着一兜苹果,递上来:“你姐今天帮我搬了行李,你的名字我是听她说的。我思来想去,还是得谢谢她,就简单买了点水果。”
辛木噗地一笑。
周可玉不明所以看她一眼,辛木抿着嘴角摁下笑意,接过苹果:“我姐在洗碗,你进来坐呀。”
“不了,太晚了,改天吧,改天请你们到我家吃饭?”
“好呀,改天去打扰你。”
辛木弯着唇清甜甜的,送走了周可玉,把苹果拎到厨房,听辛乔小小的叹了口气。
又是苹果。
辛木住院期间,她真是吃够苹果了。
辛木一般不收人东西,只是周可玉说明缘由,她知道不收的话,周可玉一定过意不去。辛乔问她:“吃苹果么?”
她连连摆手,她也吃够了。
辛乔最讨厌浪费,自己洗了个拿到客厅,辛木开始做卷子,她靠垃圾桶坐着开始削皮。
辛木转了下笔,第一次在做卷子时走了神,转回身来望着辛乔:“老姐,新邻居姐姐长得挺漂亮的,对吧?”
辛乔直言:“辛木,你好像那种生怕我嫁不出去的家长。”
辛木抿着唇角笑,转回身去,不再说什么了。
小而促狭的客厅里静下来,只剩笔尖在纸面磨出的沙沙声。还有刀刃擦过苹果,辛乔习惯把果皮削得很薄很薄,这样不浪费,所以她削得很慢,沙沙的声音不似落雨,似阳光。
落雨声不会这样一顿一顿。反而是阳光,辛乔想起那天她坐在病房里削苹果,阳光被叶片滤过,风吹一下,便晃进来一寸,像温暖又柔韧的刀片,把这世界切得很薄很薄。
于是世界就变成了一幅画,薄薄的铺在她手指间,伴着苹果清甜的汁液。
周琨钰便是那时从病房外走了进来。
她抬一抬手,世界软塌塌地搭在她手上。她把苹果扬起来问周琨钰:“吃么?”
现下里想着这些,她把苹果送到嘴边,咬一口。走了神,齿尖堪堪擦过,像那日刮在她指尖的阳光。
客厅里吸顶灯不亮,但辛木写字桌上的是最好的护眼灯,把辛木的影子打过来,圆圆的一团。辛乔盯着瞧了一会儿,直到手中苹果的咬痕处微微氧化泛黄,开口:“辛木,打扰你一分钟。”
“嗯?”辛木本来也有一点点走神,放下笔转回头。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辛木惊了:“你喜欢谁了?”
辛乔舌尖顿了下,方才开口:“没有。所以才问问。”
“你问我啊?”辛木虚虚点一下自己鼻尖:“我才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