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连奚没有擅自下去。
薛时野说让他好好待在车上不要乱跑,出门在外人多眼杂,不能让对方分心。
看着那小孩
他是救不了所有人,但他可以把眼下所见的苦难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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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别的,为心安。
苦难总有一天会远去,海晏河清的那一天也将到来。
徐知府调走后,应该会有合适的人顶上他的位置,一定也会是个忧国忧民的父母官。
如果不是……
他就让薛时野把人换掉。
安连奚这么想着,也朝对方所在的方向看过去,便见站在田垄上的人回首望向他。
这么敏锐。
安连奚挑起嘴角,注意到还有一人也看了过来。
是徐知府,对方竟又同他揖了一礼。
徐知府再抬头,车帘已然降了下来,那靠在窗边的人影已然看不见了。
薛时野视线微敛,扫向四周,对徐知府悠悠道了句:“若本王没记错,各地府衙尚有存粮。”
徐知府:“有。”
每月送进京折子里他们都会把粮食存余报上,听见问话,徐知府就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同时他亦在心中想道:看来这位岐王十分了解南境的状况,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
薛时野抬步往回走去,“既如此,不必本王多说了。”
徐知府态度比之先前多了几分真心的恭敬,“下官明白。”
话落,他抬目。
薛时野立在前方,颀长的身影,自带威仪,微微侧首时那一眼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睥睨之态令人臣服,“即日起,将各地的米铺征收,向全城施粥,钱粮之后可报与本王。”
大旱期间,多的是米铺哄抬价格,此时由朝廷征粮,想来那些人也不敢报出太过离谱的价格。
徐知府眼前一亮,顾不得地上纷扬的尘土,当即撩起袍子就是一跪,“臣替南境百姓谢过王爷,谢陛下隆恩。”
薛时野狭长的眸子轻扫,掠过远处的马车。
谢他做什么。
薛时野本并不打算多此一举,没有粮食收成,届时衙门开仓放粮便是。眼下如此,不过是因看到他的小王妃救济路边孩童,想讨他欢心罢了。
徐知府不知内情,送走他后还在同身边几位官员道:“想不到王爷竟如此心系百姓,实乃吾等之幸!”
“是吾等之幸。”
“王妃体恤百姓,亦是菩萨心肠。”
“没错……”
说话间,其中一人问:“那可还要请六皇子再来一看?”
徐知府有自己的打算,在南境,他的声望不小。
于南境这些官员之中亦有极大的话语权,几位官员商议过后听取了徐知府的建议,分别请两位皇子查看情况。这也是为明康帝派来的监军提供信息——观察这两人在南境中的表现。
徐知府肃容道:“自是要请的。”
只不过翌日,当六皇子温声道出同样的应对之策时,徐知府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的惊讶了。至多觉得这位六皇子也是
”
他咂摸着嘴,应该马上就要离开南境了。为他?
安连奚指了指自己,“我?”
薛时野把人捞到怀里,安连奚因为好奇,也便任他抱着,还在想怎么会是因为他。
近日来,因为嫌热,怀中人鲜少肯让他再这么抱着。薛时野享受难得的温存,下颌抵在他发间,娓娓道来,“你不是想救助他人?”
安连奚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谁让本王的王妃是菩萨心肠,”薛时野低笑了声,“本王自然也得跟上。”
顿了几秒,安连奚方回想起那日的时,一时又陷入愣怔。
是因为他……
薛时野会这么做,是因为他。
安连奚久久不能言语。
薛时野垂首,伸出的那只大掌劲瘦有力,此刻轻轻地触碰上他低垂着的头,把后者的脸抬起。
安连奚眼睫轻眨,薛时野微微倾身,靠近他略有些泛红的眼底。
怎么这样会撒娇。
薛时野松开手,复又把人抱住,“本王做这些事可不是让你哭的。”
安连奚不承认,“我没哭。”他只是觉得,薛时野对他太好了。
好像他想做什么,薛时野都会为他办到。
即便他什么也没说,可对方依旧清楚他所想,继而将一切都做好,纵然他根本都看不见。
“嗯,”薛时野缓缓说,“没哭。”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哄人,平复完心情的安连奚要推他了。
薛时野捉住他的手,挑起眉,“用完就扔?”
安连奚被他的用词说得脸色微.热,“你别乱说。”
什么叫用完就扔啊。
他又道:“热。”
说罢,他便欲将手从他掌中抽出。
可薛时野似乎并为打算就这么放开他,反而又把人往自己那边拉了拉。
安连奚的力气怎么比得上薛时野,很快就被他拉了回去,脸都鼓了起来。
刚还觉得对方好。
现在安连奚只觉这个家伙坏死了。
“放手。”
他板起脸,做出凶巴巴的模样。
薛时野被他这副样子逗笑,心里痒/得不行。
两人看似僵持,安连奚觉得薛时野又在欺负人了。他手又抽了一下,依旧没抽/动,眉头皱得紧紧的。
以往这个时候,薛时野必定会看在他这个样子时退一步,对他说好话。
但今天薛时野好像有点不一样。
半天都没来哄他。
安连奚要生气了。
就知道欺负他。
即此时,薛时野攥住他的那只手被往上拉了拉。
安连奚掀起眼皮,正准备瞪过去凶他。
却见薛时野眉目压得极低,在他的注视下,径自把他的手拉到了面前。
指尖被轻微触/碰的感觉传来。
是温/热的,柔/软的唇。
安连奚看得愣住,而后面色
爆红,闻言稍微抬眉看向他,那双狭长的凤目里倒映着是他的脸,红得不成样子。
安连奚猛地缩回手。
这一次他成功了。
安连奚把手藏到了身后,把刚才的话说完整了,“你做什么。”
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被亲到时的触感。
安连奚只觉整个人都像被点着了,说话时都不敢去看薛时野的脸。
明明做这种事情的是对方。
害羞的却是他。
安连奚只好尽量做出冷静的表情。
落在薛时野眼中,愈发觉得可怜又可爱。
“情.难自.禁。”他解释道。
言外之意,就是想亲。
安连奚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对上薛时野那双深邃黑沉的眼眸,莫名感到了一丝慌张感。
不似之前的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惊吓,更像是一种从灵魂深/处的震/颤,仿若下一秒就会被吞/吃/入/腹一般,让他心/悸。
安连奚下意识不敢再追问,同时挪开了目光,只轻轻‘哦’了一声。
薛时野没再吓他。
灼人的目光不在,安连奚忽然松了口气,又有些不知名升起的悸/动,但他实在无暇在想其他。平复下来后再次回想起薛时野刚才的举动,安连奚脑子乱作一团。
好奇怪啊……
安连奚不欲再想下去,往榻上一滚,把自己团成茧状,“我要睡觉了。”
薛时野声音里带着笑,“好。”
安连奚:“你别吵我。”
薛时野:“嗯。”
安连奚闭着眼,睫毛止不住地晃动,他顿了几秒,又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俄顷,只听薛时野的声音渐渐响起,“不热吗?”
安连奚闷声闷气说:“不。”
薛时野忍着心里的躁/动,“我去书房。”
安连奚没有多问,甚至很高兴薛时野走开,待听到脚步声远去,他才从被子里出来,大口喘气。
这种天气闷着确实热。
安连奚从床上坐起,低头,看着刚才被薛时野抓过的那只手,抿了抿唇。
他动了动,指尖轻蜷。
什么意思啊……
安连奚往床上一摊,正在这时,外面响起通传声,“王妃,徐知府求见。”
“嗯?”
安连奚又爬了起来,他对外面的温木说道:“王爷在书房。”
温木的声音再度传了进来,“徐知府是来找王妃的。”
找他的?安连奚愣住。
来南境这么久,他和徐知府可没什么交集,那么对方过来找他做什么。
安连奚从榻上起身,又理了理衣服和头发,“让他进来吧。”
徐知府很快进来,儒雅的面上带着笑,“参见王妃。”
真的惊讶做什么?薛云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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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连华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为什么他们也要去江南,不是要派人去杀岐王和安连奚吗?他们跟着去做什么。
但是很快安连华又平静下来。
也好。
那就让他亲眼看一看对方是怎么死的吧,正好如遂了他的意。
于是他对薛云钦乖巧点头,“好,都听阿瑾的。”
薛云钦瞥他,探手将一个茶杯捏在手中,同时把安连华变换的眼神尽收眼底。
可真是狠毒啊。
为什么兄弟两会有如此截然相反的性格?
相比于安连华想亲眼看着安连奚去死——昨夜对方偷听的事,薛云钦又岂会不知。他其实更想知道,在那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安府,身为不受宠的嫡长子,安连奚是怎么长成那副模样的。
一个心底阴暗,另一个却似纯白无垢。
薛云钦怎么会看不穿安连华的心思,以往他觉得有意思,愿意捧着护着。但是现在出现更有意思的了,他又怎么会在乎一个残次品。
近日来薛时野也算是赚够了好名声。
薛云钦深知明康帝的用意,他这次南下本就是辅佐对方的,但凡薛时野有点脑子,此次的名头自然不会落到他头上。
可让他吃那么大一个亏,薛云钦也是不太满意的。
总要给对方找点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