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暗卫那边来报,王妃的马车已上了官道……”黑色的身影悄然出现至身后。
薛时野大步朝外走去,张总管垂着脑袋牵着炽离等在府外,大气不敢喘。
凉薄的声线跃入耳中,只听男人沉沉开口:“今日闭门谢客。”
张总管一听就明白,沈少爷也差不多是时候登门了,且王爷的意思,应该是不得宣扬此事的意思。
毕竟王妃不见了并非小事——即便是他也不清楚王妃到底去了哪。
薛时野只淡淡扫了他一眼,眸光中似不含一丝温度,翻身上马,仅眨眼便驾着炽离去得远了。
张总管目送他离开,没有王妃在,王爷好像又变成以前那样,半分不近人情,好似没什么情感般。
王妃快些回来吧。
安连奚没想到薛时野居然会追着他出来了,随着马匹渐行渐近,马上那人的面庞也跟着落入他视野。冷峻锋锐的五官,狭长的凤目上挑中带着锐气,充斥着冷戾的气息,叫人心惊。
下一瞬,他对上了一双黑沉的眼,深邃的眸中如同藏着漩涡,令他莫名有种窒息感。
及至薛时野来到近前,隔着车窗四目相对,安连奚看清了他眼底的那抹赤红,但他却没有感到害怕,甚至有种心口闷疼的感觉。
同时,一种名为安定的情绪再度翻涌,无端让他觉出几分踏实,心情慢慢变得平静。
他来了……
安连奚眨眨眼。
薛时野扯起唇角,眸中蕴着血丝,开口时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似隐忍又似克制着什么,缓缓一字一句说道:“王妃这是要去哪?”
安连奚忽然想到了温木说的。
他离不开这个人。
见他不说话,薛时野脑海中唤作理智的那
根弦在反复拉扯,胸腔中被郁躁填满,几欲冲破那层桎梏,让他不管不顾地发疯。
最终,他还是舍不得伤了眼前人。
薛时野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不想看见本王?”
“我没有。”安连奚下意识反驳,眼眶本就干涩,此刻鼻头也有些发酸,重复道:“我没有……”
薛时野一怔,在看见晶莹的泪珠从那双黑润的眸子中溢出时,心底所有的郁气在这顷刻间消散。
薛时野简直不知道拿这个人怎么办才好,他在车夫‘你是什么人’的惶恐声中上了马车,温木悄然退了出去。
安连奚听到他问,“为什么要哭?”
薛时野启唇,最后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就这么想离开本王?”
低哑的声线一点点传进安连奚的耳朵里,他只能凭借本能地摇着头,“我、我没有……”
他才不想离开薛时野。
安连奚没忍住,从喉间发出一声呜咽,听起来委屈极了。
真可怜。
薛时野看着,也只是看着。
无人得见的袖中,指尖几次伸出却又蜷回。
“那为什么要走?”他再度问,声音平复了下来,只是心底在看着那不断从安连奚面颊滑落的泪滴时,涌起些许晦暗情绪也跟着湮灭,满腹的质问尽皆消散。
安连奚只知道摇头,“我没有要走。”
薛时野静默不语。
安连奚抬起脸,被泪水打湿的眼睛努力睁大看他,少顷,他细细说了一句,“我不想走。”
薛时野继续望着他。
安连奚眉尖轻蹙,犹豫了好一会,才憋着一口气,从唇齿间挤出一句,“你为什么不抱我……”
话落的瞬间,他落入了一个充满了温热气息的怀中,淡淡的沉木香气萦绕鼻端,给足了安连奚归属感。
他的声音也因为哭泣变得有些哑,更带了厚厚的鼻音,说:“你来了。”
薛时野沉默地抱着他。
半晌,“嗯。”
安连奚把头埋进他怀里,“你真的来了……”
薛时野将手收紧了几分。
安连奚感受到了,鼓足勇气道:“我能一直待在你身边吗。”
薛时野顿住。
没有听到回答,安连奚眼泪落得更凶了。
薛时野……是不愿意吗。
讨厌他了吗……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要求那么多。
他还那么难养。
像个小累赘。
先是连累了父母,现在又想赖上薛时野……
也对,他这样的人,凭什么有那么多奢求。
安连奚的哭声渐渐小了,只默默掉着眼泪珠子,手紧紧攥着薛时野衣襟。
最后一次。
这是最后一次。
他不会连累任何人,他可以自生自灭…
…
思绪到这里,安连奚便猛然止住,他被薛时野抬着下颚,被迫仰起头来。
薛时野眼神在他布满泪痕的脸上逡巡。
明明这么伤心,为什么还想着离开。
薛时野不懂。
他张口。
“除了待在本王身边,你哪也不许去。结,接着,它上下耸了耸。
安连奚掀起眼,只见薛时野正望着他,眼神很深。
他一下扭过身扑入了薛时野怀里,“我梦到你出事了、呜……你没事。”
薛时野一怔。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噩梦。
方才那声近似撕心裂肺的两个字犹在耳边。
原来是梦到他出事了吗……
太医诊脉时提过的那番话再度被他回想起来,心情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酸酸涩涩。薛时野深吸口气,伸出手,将扑入自己怀中的人搂住。
“没事。”
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在安连奚后背轻拍,“我无事。”
安连奚十分后怕,再开口时才发现嗓子疼得一阵阵的,刚说一个字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响动听得薛时野直皱眉,恨不能以身代之。
安连奚这一病,小半月都不见好。
因为天气的原因,他夜里也不肯多盖。薛时野无奈,只得把人紧紧往怀里箍着,还要被嫌弃身上太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