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声凌宿野有些印象，确实是六十人中之一，非妖物假扮。

“我在往后院走吗？”凌宿野佯装不知，“我看不见，摸索着随便走。”

“那个方向是后院，后院还有三座大殿，左右的地势平缓，中间的大殿在山上，要爬很多石阶。”这个少年声音听起来约莫只有十五、六岁，他一边摸着墙往凌宿野这边走，一边说，“我能想到的就是后院山上会有石头了。”

“嗯。”凌宿野淡淡应声。

见凌宿野没有追问，少年便说：“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后来是因为发现了一块能出玉的石头，才被他们戳瞎，要教我当石先生。他们说当了石先生就能荣华富贵一辈子。”

凌宿野声音依然浅淡：“嗯。”

“你……我知道你，你是第一名的凌无名，他们说你选出来的时候比田家的赌石神手还厉害，而且你还能自己切石头。你很厉害。我、我对这里很熟悉，您应该能用上我，一会儿要是有怪事，您、您能不能带我跑？”少年见凌宿野一直不怎么搭腔，终于憋不住，将内心所想吐露出来。

“我跑很快的，别看我瞎了，但我还能带路，这里太可怕了，您、您只要在妖怪来的时候提醒我一下，我跟您跑就是。”

凌宿野脚步终于停下，他说：“好。”

两人一齐往前走，凌宿野是听着风声走，少年则是扶着墙，两人都走得很慢。

“你在这里长大，你今年多大？”凌宿野问。

“十五岁。”

“你在这里居住时，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或者传说？”

少年想了想：“怪事没有，传说倒是有一个……那个传说挺害怕的，我、我要在这里讲吗？”

“你是说三十年前那件劫匪前来，屠杀十二人，却没带走值钱玉石的事情？”

这个传说已经传遍滁州大街小巷，凌宿野十年前来参观赌石大比就听说过。

说到这里，凌宿野自己先顿了一下。

十二个死人，十二块玉石，这个数字，是单纯的巧合吗？

“嘶——”少年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害怕的跑了几步，靠近凌宿野，“是的，无名先生，您知道这事儿。”

“毕竟是真实的案子，刚上任的太守亲自断案，我知晓也不足为奇。”凌宿野说。

少年生怕凌宿野觉得自己没用，就把自己丢下，他赶紧说：“除了这个、除了这个……还有一件怪事，就是我从小跟爷爷一起在这里长大，爷爷是这里的守门人。您也知道，这儿距离城镇太远，路又不好走，也没有玉矿什么的，大家都不愿意来。”

“我爷爷过世前，说谢谢我陪他这么多年，他还说日后剩下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太孤独，便让我把他埋葬后的第三日，去他坟前磕个头就走。”

少年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爷爷还说，让我磕完头，在他坟前捡一块石头，揣在兜里，不要告诉任何人，直到出了滁洲城，去漠北……去漠北找凌家，再把这块石头给凌家老爷，老爷就会给我安排一个差事，我以后可以在漠北安家娶媳妇儿。”

凌宿野的心忽然一跳。

说到爷爷的事情，少年嗓音里带了哽咽：“无名先生，您问我的怪事，怪事就是那块我随便捡的小石头，在我离开后竟然成了玉！真的是玉！就是外壳像鸡蛋皮一样剥开来，里面全都是玉！

我当时感觉拿在手里感觉不对，就悄悄剥开了一点，看到玉之后我又惊喜又害怕。我记得爷爷说的，一路只想着赶紧出滁洲城……

可是，可是滁洲城里当时都在议论漠北凌家被灭门的事情！我很害怕，想雇一个好心人带我去漠北看一眼，后来，后来他们发现了我的石头，就告诉我让我去当石先生。”

少年人这些话可能憋在心里很久了，加之今儿个确实害怕，便倒豆子一般给凌宿野全说了。

凌宿野心想，那个爷爷应该知晓此处城隍庙发生的所有事情。

并且他自己可能跟妖有些关系，这才知道漠北凌家，在自己死后，让这少年去凌家寻求庇护。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漠北凌家被一夕之间灭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