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闭着眼睛的瞎子笑道:“真是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世面。这种从小刺瞎双目,只锻炼双手感知能力来摸石鉴玉的法子,还值得瞒着所有人?这种法子在我们那儿都传遍了,小时候眼睛晶亮的孩子都要被父母刺瞎,练习摸石头。”
盛黎听着便后背发凉。
刺瞎一个小孩的双眸,让其这辈子永远看不见任何色彩和景致,居然还成了‘秘法’,广而习之?
那孩子的父母得多愚昧啊!
他震惊的回头看向主人,似乎不敢相信主人是这种出身。
“能成为我家秘法,自有独到之处。”凌宿野语调平和,不卑不亢。
那人立刻不说话了,转而跟仆从低声私语,让其描述凌宿野这边的情况,看来是把他当成劲敌了。
仆从先把凌宿野的朴素马车描述一遍,见主人还在追问,只能苦着一张脸,说:“他、他的特点……特别好看,算不算?”
盛黎没忍住,‘嗤’一声笑出来。
他转头去看自家主人,月光下,形容清瘦的少年长发散开,双眸轻阖,长睫垂下,鼻梁高挺。他身量挺高,比自己还要高一些。因为连日赶路,面色虽有点病态的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可这一点都不影响他隽丽的外表,反到更添几分破碎感。
“很好笑?”凌宿野微微偏头,问他。
盛黎立刻打住,说:“盛黎不敢。”
走入驿站,即便夜色已深,大堂里还是坐满了人,灯火通明,盛黎打眼一扫,几乎每桌都能看到一个闭着眼睛的瞎子。
他心头一凛,‘世道残酷’四个字浮在心头。
——能坐在这里,被人伺候着的瞎子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而那些从小被刺瞎,却没练出‘摸石鉴玉’本事的瞎子……
盛黎不敢想他们的下场。
小二迎上来:“两位客官,可要在大堂用饭?”
盛黎目光在凌宿野脸上一扫,便知道他的意思,说:“不用,我们要一间上房,做些热汤好菜,送去房里。”
“好嘞!客官请跟我来。”
小二前面带路,凌宿野不用盛黎搀扶,步伐平稳,一级级踩上木阶,竟不像是眼瞎之人。
甫一上楼,原本安静的大堂立刻陷入喧哗。
“怎么可能!”
“他分明是个瞎的,怎么能走路这么稳?”
“难不成他在装瞎?”
“可是他眼睛是闭着的!”
有练家子已经注意到凌宿野的每一步几乎都落在带路小二所踩过的地方,他们低声交流情报:“刚到的这个‘石奴’似乎能听声辩位,应当是极有天赋。”
‘石奴’便是上流的权贵对这些从小刺瞎自己只为辨别石头里是否有玉的人的蔑称。
他们再怎么能‘摸石鉴玉’,在权贵眼中,也只是奴才一个。
“要不将他收在麾下?”同伴跟他商量。
“行,咱们过一会儿等小二下来,询问这人住处,然后悄悄上楼,跟他道明身份——咱们是滁州叶家的人,他断然不会拒绝。”
此回赌石大比,不仅是比试个人分辨石头的能力,背后更是滁州三大家族叶、周、田三姓的较量。
周、田两家是滁州的老牌世家,他们从小培养‘石奴’,买回来一堆小孩,全都戳瞎,然后依次层层选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