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那只是幻觉。

“是的,但斯人已逝,多谈也没有必要了。”风起苦笑一声,她们都是罪人,九弱那样潇洒决绝又忧郁心软的性子,大概率会选择遗忘。

因为决绝而绝不会原谅,又因为心软而无法下定决心报复。

九弱就是这么个痴傻的人啊,难怪会被骗。

被她们这群恶心肮脏的人骗。

风起飞快敛去眼底的泪,吩咐几个与殷九弱曾交好的师姐妹,守着殷九弱,她先把冲忧带去药草堂医治,再回来带走殷九弱。

等她安顿好冲忧回来时,大阵里干涸的黑色血液,已经被人清理干净,洁净的雪覆盖大地,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几位师姐妹见风起回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疲惫地让开。

没过一会儿,荒穹殿外就只剩下风起和殷九弱,大雪积满了少女半个身体,绸缎般的长发也变作雪白。

她端来温度适宜的清水,想要先替殷九弱擦掉脸上的血污,结果刚拧干帕子,视线里便出现一片如云般轻柔洁白的衣摆。

“尊上,您不是处理完魔气的封印,就回鹤雪峰静修了吗?”风起惊讶不已,但见四下安静,几乎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莫不是您还有什么吩咐?”

“本尊要带小九回鹤雪峰。”

风起心里疑惑,小心翼翼地问:

“尊上您是想亲自埋葬九弱,给她立坟吗?”

扶清没有回答,侧脸疏冷清贵,轻轻拂袖,便即刻祭出一副寒玉冰棺。

冰棺上凝寒结霜,光华内敛,似乎是由神族圣物寒玉冰魄所打造的冰棺,可保尸身不腐,千万年栩栩如生。

“尊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不必多问,”扶清用寒玉冰棺带走殷九弱,风雪浩荡,远去的身影遥遥不可望。

独留风起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她不知道扶清要做什么,但料想应该无法伤害九弱了。

一个死人又能受什么伤害呢?

想到这里,风起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又飞快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鹤雪峰上千里冰封,受灵气滋养的红梅终年不败,绒绒雪花,萧肃冷然。

仙鹤童子等一众机关动物,侍立于茫茫雪林外,见到冰棺里的殷九弱,皆低头垂眸。

,小殿下。

她猛地睁开眼“方外之地的魔气,又和魔族有什么关系?”

“这个说来话长,和我们魔族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但是那魔气也是我们要竭力抵挡的。”

至于情劫,殷九弱冷笑了一声:“情劫吗?”

渡一场情劫,就……成魔了?

见殷九弱心境不稳,鹰王忙劝解道:

“小殿下,那只是您的情劫,历劫而已,劫难不可避,只能迎,请您勿要再往心里去。”

狼王稳重些,给殷九弱点了一盏续气灯,才认真说道:

“小殿下,您受尽苦楚,魂飞魄散,立地成魔,往后成就定然大有可为,不必牵绊过往。”

不必牵绊过往,说得容易,殷九弱苦笑着躺下,静静听着这个所谓轮回狱的地方外的声音,好像很静很静,静得什么也没有。

她虚弱地躺在永恒的黑暗里,不知在等待什么,失明的双眼里是一种繁华落尽的空洞。

空洞得只能听见她一遍遍地询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骗呢?”

不去想过往,那该去想些什么?

有什么可想的?

殷九弱痛苦地发现,她的人生存在着大片大片的空白,唯一有色彩的位置被“欺骗”这两个字填满、占据。

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妖魔。

三王看着殷九弱乏力受伤的模样,对视一眼,在心底长长叹气,他们就知道历劫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能够依靠所体会的情绪顿悟修炼,但终究是心伤。

“小殿下,我们魔界现在掌管着轮回转世,与人世情债。”

“人世情债?”殷九弱头晕目眩,还是勉力交谈,以转移自己此刻纷扰的心绪。

“是的,我们有姻缘簿副册,可以查看世间人的姻缘。”

“能修改吗?”

三王面面相觑,试探着问:

“小殿下,究竟是哪一位伤了您?我们魔界虽然沦落至此,但教训一两个人应该还是够的。”

本来倦怠的殷九弱听见这等打抱不平的话语,心底的阴霾散去不少。

好歹知道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兴许是好的开始。

“小殿下,您告诉我们吧,我们当年可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只是现在韬光养晦,看着不太行而已。”三王撸上袖子,跃跃欲试。

“不必了,我已经报复过了,”殷九弱按住刺痛的头,眉心蹙起,笑容忧郁。

当着扶清的面形神俱灭,却又活了下来,从此天大地大,永不相见。

也算骗过她一次吧。

三王皆露出狐疑的表情,这一番小殿下以魂魄状态归来,就已经够离谱,怎么受了欺负还不报复回去呢?

他们魔族人还没那么好欺负。

“小殿下,姻缘的确能够修改,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殷九弱轻笑,如今她孑然一身,难道还怕失去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