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满头大汗地睁开眼,他像是还没从噩梦中清醒,口中不断唤道:“妈妈!妈——”
他刚喊了两下,就听到隔壁床上传来冷冷的声音:“大晚上不睡觉,你鬼叫什么?”
床头柜上的台灯突然被人打开。
江恕闭上眼,眼睛不太适应这样的光线。
见床上的江恕满头大汗,满脸惊慌,周济慈微微吃了一惊,脸色稍稍柔和。
他下床走到桌前,先是亲自试了试水壶中水的温度,觉得温度正合适,给江恕倒了杯温水。
“喝点水吧。”
周济慈坐在床沿,把水杯递过去。
江恕大脑一片混沌,他来不及思考,就着周济慈的手急促地喝水。
他喝得很急,像是在沙漠中干渴了三天的旅者一样,多余的水直接洒在他脖子上,睡衣和床单都被浸湿了。
周济慈微微皱眉,起身去卫生间打了盆热水,他拧干帕子,耐心地给江恕擦干脖子的水,又擦干净脸上的冷汗。
他的动作很轻柔,俯下身时,身上那股微寒的花香冲入江恕的鼻间,让他暴躁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江恕一愣,像是终于从噩梦中回过神,他下意识地抓住周济慈的手,紧紧的。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后,周济慈挣开他的手,温声道:“睡吧。”
江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周济慈去卫生间把水倒掉,又慢慢地躺回床上。
夜色清朗,窗外的月光像水银一样洒进来,周济慈的身体向右侧着,脸色被映衬得一片雪白,乌压压的睫毛在他眼下打下一片阴影,温柔又宁静。
江恕看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才缓缓地闭上眼。
那日后,两人还是那么怪异地处着,时不时用刻薄的话语肆无忌惮地伤害对方。。”
周济慈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头,他这样温顺的模样倒让江恕很是满意。
傅家的公馆里,傅庭雪正坐在四楼的房间里看书。
他坐在扶手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张爱玲的书,正好翻到《心经》那一篇。
纪羡余推开门,温声唤道:“义父。”
傅庭雪合上书,朝纪羡余招招手,温柔地笑道:“羡余来了。”
纪羡余犹豫了一下,温顺地跪坐在他身前,像是乖巧的女儿一样。
她看到傅庭雪手里拿着书,好奇地问道:“义父,你在看什么?”
傅庭雪看了眼手上的书,表情微妙道:“是张爱玲的一本短篇小说,讲的是父女之间的爱,倒是有趣的很。”
见纪羡余眼神中透出一丝惊恐,傅庭雪笑着安抚道:“你不用那么担心,我会给你爸爸说,以后让你不喝那么苦的药。”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纪羡余低下头,几乎想哭出声:她终于要解脱了。
她那愚蠢的父亲简直是异想天开,男人都没碰过她,她生个屁的儿子。
傅庭雪摸着纪羡余乌浓的鬓发,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傅庭雪目光中透着回忆道:“大小姐和我私奔时就是那么大,她要是有女儿,一定和你长得很像……”
纪羡余突然鼓起勇气,问道:“义父,你爱他吗?”
傅庭雪还以为她说的是大小姐,脱口而出:“我当然爱她,她是我永远的大小姐。”
纪羡余表情有些奇怪:“……义父,我说的不是她,我是问,你爱不爱照片的那个孩子,我名义上的义兄?”
这一刻,傅庭雪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脑中不断地回荡那声质问:爱我?还是爱母亲?你分得清吗?
不知过去多久,房间里才响起男人的声音:
“当然,我当然爱他。”!